京城，徐影那边，在看到楚湘连着好几封家信的出发地都是那个倒霉蛋小县城的时候，也就大概猜到闺女的意思了。

    笑骂一声死丫头说要出门的时候用的词儿一个比一个大义，整得老母亲都以为她是正正经经去体察民情，亲自丈量大魏的每一寸土地了，完了这会儿在人家小县城里赖上了，又用上权术手段了。

    那可不行！

    你老母亲命吏部增补的县令马上到位，长安这边也已经在催朱先生赶紧多烧些水泥，连国库都开始在走程序准备给她发专利费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往下走！

    楚湘那边，也只能收拾东西出发。

    顺便也回信问老母亲，怎么了突然受这么大刺激。

    #我出门的时候说我要体察民情，可没说我承诺不使用权术手段呀

    有些法子好用，当用则用呗→_→

    徐影回复，权术不权术的不要紧，主要是钦天监上报，说今年谷雨时阴雨延绵了一整天，按他们的推断，今年雨水必会非常多。

    如今已经是四月，倘若不赶紧赶工把河道查一遍，最薄弱的地方赶紧修补好，真要进了汛期下起大雨来，冲垮了哪里可是大麻烦。

    整得楚湘都有点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意思，吆喝了好几天说要走要走——给最近那个县一些准备迎接领导检查的时间，才坐船顺流而下。

    多说一句，如今的黄河是能通航的——降水线南移导致黄河水量减少，黄河冲刷黄土高原导致黄河下游成为地上河，无论是哪件事，从历史维度上说都还得近百年，如今的母亲河还是非常汹涌澎湃的，楚湘坐船顺流而下，非常轻易地轻舟已过万重山。

    既然徐影都说了今年雨水会比较足，楚湘这趟出门的性质就变了——倘若不着急呢，一路走一路看，到哪里算哪里，遇上贪官污吏就顺便处理一下，倘若着急在汛期之前修好，那就是代天子出巡了。

    那微服私访和奉旨出差区别可就大了呀，楚湘没有暴露公主身份，尚且有机会能在田间地头走一走，看看老百姓过得怎么样，新朝成立之后政治面貌有没有什么好的改变，但一旦变成了奉旨出差，恢复了公主身份一路往下，自然是到哪里都是官员接待。

    于是真心想看看河道到底成了什么样子的柴大公子带着他媳妇直接与楚湘告别，他俩去暗中看河道并用飞鸽传书随时和楚湘联系，而楚湘就是在明面上带着徐鸣和自己俩伴读去见各地官员。

    然后就成了后世最普遍的“调研”——提前通知好当地官员本宫什么什么时候到，县令或当地的知府会早早率众在码头处等待殿下大驾，住的地方肯定是当地官员提前安排好的，因为公主是个女孩子所以没有安排什么觥筹交错青楼楚馆，知府或县令颇食之无味地陪公主吃工作餐，然后听知府或县令汇报一番工作，再去已经修过（被官员确认过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河道上走马观花地走一走，听一听为了修这个河道都出过什么故事。

    有些县令实诚，即便不会傻乎乎的承认自己截留了税收但没用在河工上，也会说是去年各种公务繁忙所以没顾上，今年才征调的民夫，所以殿下能看到很多地方都是新的。

    当然也有打个哈哈过去的，说河工这事儿我们一直都很注意呀，尤其在这种汛期将至的时候我们还是不太放心所以紧急抢修了一些，殿下要是看到一些地方新新的，请不要惊慌。

    这个时候楚湘就不用开口了，都是关门放米小姐，人家米小姐现在都是成套路的一顿三连——哦？是吗？可我在哪本哪本书上看，正经人谁在汛期来临之前修河堤啊，最佳的时间不是枯水期吗？枯水期要是修过了的话，一般春暖花开雨水恢复的时候就不用再修了吧。

    米小姐心直口快，又不怕得罪人，一通操作下来，少有官员能不红脸出汗的。

    楚湘就笑着看，还会牵着自己三岁的小表妹，在官员无地自容的时候，问小表妹修河堤一般都要做些什么呀，在河边种柳树是为了什么呀，河底的淤泥有没有什么妙用呀。

    小家伙极聪明，即便只有三岁还在牙牙学语思路都很清晰，说得童言童语却都能一语中的，然后逗得楚湘没口子地赞小家伙“我们妞妞真聪明”。

    妞妞抬头，朝大表姐甜甜地笑。

    羞辱，极其羞辱。

    末了公主殿下还会转过身来：“爱卿，听到了么？”——我那不谙世事的小表妹都比你会治河耶。

    爱卿：“……”

    #听到了还不快去做！

    而楚湘呢，吩咐完了就走了，被她训成了灰孙子的官员们会悄悄松一口气，心说公主还是嫩啊，安排了工作却不说将来要怎么督查落实……这不白安排了吗！

    然后开始躺平。

    接着没过两天公主就一个回马枪杀了回来，问官员落实得怎么样了呀有没有什么困难呀。

    官员，当场裂开。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喽。

    公主一个白眼，就两个字：抄家：）

    谁求情都不管用的那种——讲真的本宫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要是自己能把贪污了的东西从家产里倒腾出来贴补河工我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要自己没这么自觉可就怪不得我拿你的全部家产往河工上填了！

    甚至，公主殿下还充分发挥了无双公子高徒的本事——县令的官被撸了，一个县城的工作可怎么开展呢？

    没事儿，三国演义里庞统能半天处理了一个县的所有工作，难道楚湘就不能两三天处理干净积压的公务和没判完的案子，再八百里加急回京城让皇帝陛下再选个县令过来填坑吗？

    而这种操作有过一两次之后，官员们是真的连糊弄都不敢糊弄了，公主殿下出门又没带仪仗，她的骑术还一流，鬼知道什么时候悄咪咪一回来看你偷工减料，那你难道还能有命在？

    于是公主殿下的指示那肯定落实，公主殿下想看的材料马上到位，公主想见陛下办的书院中跟着县令们来赴任的孩子那必须立刻就见，想见民夫也见，查账立刻安排，查案子也随您喜欢。

    当然，也有楚湘点名要看什么让官员们心虚的东西的时候官员们脚拇指立刻扣紧的。

    但扣归扣，官员们也不敢不交。

    只是呢，楚湘毕竟是一个能说出“上面的命令下来下面执行不了，或许上面也可以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的上司，有些工作下头落实得尚有差距的，她也不至于过分苛责。

    于是渐渐的，先前老百姓们都已经听得有些腻味了的《昭阳公主传》，出续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