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撕心裂肺“啊啊啊啊该死那个时候我就真当她是书童啊！虽然我没胆子为难上司的下人但是我也是把她正常当下人看的！她奉的茶我都接过好几盏的！我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另一边，是痛心疾首“无双坑我！公主要观政就观政呗就不能作为主上来观政吗？一定要做个书童打扮很有意思是吗！”
诚然，公主那会儿要是以真身来观政，官员们肯定激烈反对甚至原地罢朝。
但是你不能这样呀！
你这是欺骗我们的感情！
可是，人公主都已经学成回宫了，这会儿你再反对，当下的时代又不支持精神损失费——再说你损失啥了，人家公主亲自给你奉茶，还没怪你不知尊卑，你自己还别扭上了？
哪有这个道理！
所以，高官们能做的也就剩下了疯狂催眠自己，我没事我不丢人，公主殿下都没觉得受了委屈我有啥子好丢人的。
坐在无双身侧的公主看官员们的眼神从忍不住透露出的迷茫变成了想起来了并且惊恐，低下头笑了。
公主很美。
本来徐影和楚英就不难看，小公主又从小教养，属于那种被精心浇灌的，长在仙人庭院里的阆苑仙葩，即便还没有长成，也已经是那种看花骨朵就知道丑不了的小美人。
但大臣们看到这个笑就更挠墙了——你干嘛！不准笑！
不过好在公主很快就进入了正题：“想来诸位大人也能猜到，本宫借先生之名请大家过来，到底是想给大人们讲什么了。”
当然，这里有喊大家休沐日加班的成分。
但官员们都不想计较这个了，争权夺利的事情谁分什么工作日休息日啊，挑起了科举这茬的米尚书直接便问：“臣等也知道，殿下有殿下的打算，不如殿下先说，臣等再将臣等的顾虑，细细禀来？”
私底下的场合，没必要有君臣奏对那般严肃，旁边连个记录的文书都没有，出了这个房间大家都可以抵赖我没说过这话的环境，自然，就没有必要那么讲究了。
楚湘直接道：“首先，本宫应该可以基本断定，如今无论走到何种境地，诸位大人都不会如同父皇在世时那般，一有什么猜测和妄断，甚至只是有些不痛快，就逼宫逼谏吧。”
高官们：“……”
当……当然不行喽。
楚湘笑了笑，续道：“其次，即便允许女子科举，大人们应该也不会认为在诸位的有生之年，有女子能站在同诸位一样的高度，衣朱腰紫参与朝政吧？”
高官们：“这……”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希望不大。
——即便明年就考上状元那也得在官场慢慢熬！二三十年的资历摆在那里，进步再快也不可能十年干首辅啊！
楚湘继续：“最后，即便允许女子参政，对诸位大人来说，也是增加了一些机会，为什么要反对呢？”
高官们，面面相觑。
有人大着胆子问楚湘：“敢问公主，指的是……什么机会？”
“自然是延续血脉和家族的机会。”楚湘回答，还多少有点这都要我说的不耐烦，“真要有出息的儿子，那也不怕被别人夺了机会，没出息的儿子，那下死力气也扶不上去，而诸位就这么笃定，家里就没有个把出息的闺女孙女，值得诸位扶上一扶？”
高官们：额……
好像，也对哦。
高官们不得不动心了。
“公主骗起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无双笑骂一声，“看把大人们哄的。”
高官们：……啊？
哪里有骗人？
没有啊！很有道理啊！
甚至都顾不上什么礼仪什么偶像包袱了，一个个都无知地看向无双——再爱面子，实力的差距在那里，大家在无双面前都没少丢脸，渐渐的也就不在乎脸面了。
然后楚湘就气哼哼地看向无双：“先生就一定要拆穿我吗？”
高官们继续：……
不是！你真骗了呀？骗哪儿了？
无双老神在在：“君臣一场，做事就讲一个互不相负，殿下若以言辞之利得臣子片刻的信任，臣子总有反应过来的一天，到那时，殿下该如何自处？”
这是师长的教诲，再说了这也是人间正道，楚湘不得不乖乖站起来，听了先生训导。
但这不是问题。
关键你们师徒俩得讲明白哪骗人了呀！我们还懵着呢！
无双看着那帮傻狍子，唯有摇头。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楚湘端正了态度，脆生生地给群臣解释：“假设，诸卿面前各有一斛明珠。”
高官们俱点头，还是米尚书打的头：“然后呢？”
“明珠里白色的和粉色的各占一半，白色的代表男子，粉色的代表女子。”楚湘继续。
高官们继续点头，米尚书：“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简单了呀。”楚湘道，“朝廷要选大颗的明珠来当官，一共要选十枚，如果前提是把粉色的没资格当官，只能是白色的，那么白色里从大到小排下去，前十枚都是国家渴望的贤才。但如果把粉色的加进去，那原本可以入选的第六枚到第十枚白色珍珠，就是庸才了。”
官员们都点头，却又有点懵懂。
对呀，这有什么问题吗？
但到底是混到了如今的官场老油子，还是很快能反应过来的——
确实，不能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家中有才华的闺女孙女有出头之日了是好事，但她们有出头之日其实也代表着资质在被重用与不被重用之间的儿子孙子就彻底考不上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如果朝廷选才公允，那家族是没有什么获益的，只能说是不亏而已，无非是原本男人基本都能享受家族资源，到男女之中只有前半截儿能享受家族资源罢了，但国家是真的能从中获利的——国家原本只能凑合凑合用那些大但不算特别大的白珍珠，允许女子参政之后就可以放弃那些可选可不选的中等白珍珠了，直接挑粉珍珠很香啊。
但凡有的选，谁愿意凑合呢？
搞明白了这一点，官员们看向无双的表情，都没那么戒备了（咳咳）
要是没有他点破，我们还真被公主忽悠了呢！
偏偏，无双在这时候，闲闲摇着他需要展示智商时的羽毛扇，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帮高官们。
那是一种年少时还在书塾里读书，先生出了一个绝妙的考题，学生们答完考题，一个个志得意满，但其实都是零分答卷的，先生关爱智障的眼神。
高官们，就……
努力绷住。
然后疯狂思考这里面又是哪里有坑大家没琢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