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何意？”小余姑娘都诧异了。

    “朝廷上就不内斗了么？”楚湘叹道，“并且在余姐姐看来，女子之间的这点斗争，比传统的，男人们的争权夺利，如何？”

    小余姑娘：额……

    自然是大有不如的。

    并没有看不起女人吹捧男人的意思，但舞台有多大，很多时候真能决定手腕有多高，成日算计的是和敌国的关系如何，六部资源的分配，恶性案件到底该不该杀，科举考试的录取比例，那斗争就是要比和婆婆妯娌姨娘争管家权激烈呀。

    楚湘一摊手：“那么，等女子入朝之后，能让她们用那些内宅中的手段去和男人斗么？”

    小余姑娘愣住了。

    当然是不能的——不要看那帮男人一天从官衙回来之后就死狗一样往家里一躺，夫人来找他说话他嗯嗯嗯，姨娘来找他说话他对对对，老母亲来找他说话他好好好，家里头要是真闹出什么事来，非让他在内宅生活中评个是非曲折时，他就只会摆烂和和稀泥两招，仿佛看不懂也听不明白女人们之间那点事。

    可是怎么可能不懂！

    两榜进士出身之后绝大多数人第一次做官就是去做县令，即便混进了翰林院做了宰相根苗，那也得外放，也得经过知府县令那一官，这年头的知府县令并非只是行政首脑，还兼职法官判案，从家务事判到商事纠纷，从杀人放火干到强奸猥亵的青天大老爷，你说他看不明白女人之间的那点小九九？闹呢！

    他在家里摆烂，只是因为那点子对女人来说大过天的事情，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外面的工作已经够爆炸了，回家之后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罢了。

    那女人要是不更新一下自己的知识体系，尝试用政治而不是宫斗宅斗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还真准备拿那点过家家的手段去朝堂上混个一二三出来？

    “余姐姐。”小公主声音清脆，“本宫需要你明白，陛下，包括本宫，让你们入宫来参政，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小余姑娘赶紧站了起来：“奴婢谨领训。”

    “坐下。”小公主摆摆手，“私底下的话罢了，不必这么紧张。”

    小余姑娘是坐了，但比刚才还紧张了不少，恭敬地看着楚湘。

    楚湘沉声道：“就你手里，加上那些女眷手里的活儿，之前是先生一个人轻松写意就做了的，他还有闲功夫焚香烹茶，然后抱着手炉去看别的官员活干完没有。”

    然后广受其他效率没那么高的官员羡慕嫉妒恨（这句话划掉）

    “当然了，本宫不敢和先生比肩。”楚湘淡淡道，“要是这些事务都落本宫手里，必然也不可能如先生一般气定神闲。”

    说是说到这里，装逼的后半句属于懂的都懂——但即便不气定神闲，小公主来处理，也最多就是辛苦一些，并不至于说支撑不下去。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让小余姑娘她们入宫，她们做的又不是特别好，不少时候还得打回去重写，其实反而是增加了管理和沟通的成本，可徐影和楚湘还是这么干了，那为的是什么呢？

    “必须要承认，人总是有惰性的。”楚湘道，“许你们入宫，原因之一是倘有人能为本宫分忧，本宫也乐得不忧，即便为本宫分忧之人确实不太懂这些事，看在将来可以撒开手的面子上，本宫也愿意教上一教。之二嘛……既然要扶女子从政，总是需要让女孩子们换一换脑子，知道政治斗争到底是什么样子才好。”

    毕竟大环境还是属于男人的，在书院里有先生和同学，科举后有座师和同僚，互相之间会互相扶持彼此照应，很多潜规则在秦楼楚馆里，推杯换盏之间轻声细语的就交流了。

    但女人呢，女扮男装进入书院的时候倒是也能有先生和同学，但科举要搜身的，女扮男装考了状元娶了公主的女驸马是只在话本子里出现的，在朝廷上要是出现了万绿丛中一点红，涉及实实在在的权力，那些绿是会宠着哄着作为异类的红，或者即便不宠着哄着，至少也会把红当做绿的自己人看待，还是会“政治让女人走开”然后公开排挤她？

    “当然，你可以说下圣旨不允许他们拉帮结派。可即便是下圣旨，也没办法避免阳奉阴违。”楚湘道，“便如阿娘参政，世家系反对过了之后从龙系反对，连逼宫的事都做出来了，但凡阿娘的表现有半点令人诟病之处，还有如今么？”

    小余姑娘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许久，她道：“所以，男人入朝是有机会犯错的，但女人没有。”

    一旦有一点错，就会被本就不想要女人去分蛋糕的男人们群起而攻之，以他们不愿意女人掺和权力的劲头，没理尚且要脑补出三分理来强行逼宫，真要让他们抓住了错处，那还得了？

    “对呀。”楚湘轻声道，“倘若什么时候男子女子在朝上各占半壁江山，大家能真正的平等，那作为帝王就不必再偏着女子了。但至少在女子才刚刚试水准备入朝的如今，必然需要培养出足够成熟的女政客入朝，把这个头开好。”

    所以，给你们参政的机会，也给你们用宅斗的老办法扯头花的机会，等你们自己实践一下，再意识到了原本的知识体系不顶用，才能开始学习搞政治，不然考过了科举，在朝堂上还是宅斗的那一套，笑都笑死了。

    小余姑娘终于也没能坚持自己的反对意见。

    #甚至还自我剖析了一下我现在还有多少内宅妇人思维残余

    但得说，小余姑娘是一点也没有想错，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人宿舍六个群，真就是女孩子的真实写照。

    接下来的后宫很是热闹了一阵，虽说没有争男人时各种下药堕胎朱砂柳絮那么不堪入目，可也是栽赃陷害往被子上泼茶的乌烟瘴气。

    自己斗都还算了，还有不少人用的宅斗技巧，把自己整成小白花把别人整成恶霸然后来找小余姑娘甚至是楚湘评理。

    小余姑娘嘛，面嫩，年轻，又没在宫里做出什么成绩来，被挑出来之前在皇庄中也没什么“余家执世家牛耳多年”或者“余氏父兄在朝中官位极高”的地位，好多女人观念更新得没那么快，就自然而然觉得她还是她们可以不那么尊重的地位。

    小余姑娘自己也心虚，不敢大声说话的那种，真要有什么矛盾纠纷到了她手里，直接拍板谁对谁错那是不敢的，最多就是尽力调解一下争端这样子。

    可谁听你调解啊！闹到你面前就是要你裁判个谁对谁错的！矛盾就是这么个矛盾，你搁这儿诉源治理糊弄谁呢！

    然后就只能再往上，找楚湘。

    楚湘倒是也有好说话的一面——比如能理解小余姑娘不敢拍板这事儿，也没怪罪小余姑娘，但她敢拍。

    只是公主殿下的拍板嘛……委屈了是吧，内斗了是吧，要本宫判断你们孰是孰非是吧？

    你们那些鸡零狗碎的是是非非本宫就不断了，你们各自都回去冷静两天，这活儿你们暂时别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