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有才听到门卫的话语，蹬着车子一溜烟朝着周山村的方向驶去，他的心里还惦记着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学斌把钱给自己。

    天空阴沉沉的，太阳不再那么耀眼，黑色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趾高气扬的风夹着零星小雨，打在人的脸颊上，那感觉凉嗖嗖的。

    阿秀在巧珍的精心照顾下，已经能够完整的说话，行动也比以前灵敏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色也有所好转，她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开心的像个孩子。

    阿秀牙齿不好，她喜欢吃味道面面的红蛇果苹果，这样的口感更适合上了年龄的老年人吃，不仅含有丰富的维生素、矿物质和纤维素，降低胆固醇、改善消化、抗氧化、促进骨骼健康，还能降低糖尿病、保护心脏健康、增强免疫系统。

    巧珍拿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用小刀把熟透的果皮削掉，一股芳香扑鼻而来。

    苹果像变了魔术，在她的手里变成了均匀不等的小块，她把切好的苹果，用小勺一口一口慢慢喂在了娘的嘴里。

    “娘，你尝尝这苹果，颜色不仅娇艳欲滴，而且口感还甜丝丝的。”巧珍看到娘嘴角浮现出的微笑，她的心里也感到由衷的欣慰。

    “嗯，还是你心细，知道我喜欢吃面苹果。”阿秀轻咬了一口，顿时，这苹果的汁水溢满到了嘴里。

    建国在一旁看到母女二人温馨的画面，他笑逐颜开地说着：“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话看来，一点不假，我只能望眼巴巴，你们一个喂，一个吃，真是令人羡慕，把我都快都忘了。”

    “你都这把年龄了，还吃女儿的醋。”阿秀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满是欢喜。

    “爹，娘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你可不要想多了，来，你张嘴，我也喂你 。”巧珍打趣着，又用小勺把剩余没吃完的苹果喂进了建国的口中。

    “咋会多想？真是的，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有你这个好女儿来照顾我们，也是爹娘的福分，怎么会吃醋呢！我这高兴都来不及呢！”

    吃罢苹果，巧珍给娘洗了洗手，拿起梳子把阿秀的头发从前往后梳的的整整齐齐。

    “娘，今天有点儿冷，我再给你加个外套。”巧珍拿起衣服帮阿秀穿着，却发现不知什么东西蹭了一下自己的手，那感觉隐隐作痛，她低头一看，娘的手指甲已经长了许多。

    她默默地望着娘满是皱纹的手，那星星点点的褐色老年斑，手掌上磨出来一层层厚厚的黄色老茧，醒目而又耀眼，似乎永远也回不到青春的模样，坚韧的竹指甲里藏有黑色的污垢，娘昼夜操劳的情形又恍若昨日。

    泪水浸满了她的双眼，不听使唤地往下流，她拿起指甲剪，伸到娘的手指跟前，只听咔哒一声，剪掉的指甲纷纷地落到了地上，她又用指甲锉轻轻磨平。

    “你怎么流泪了？”阿秀心疼地望着巧珍苍白的脸庞，便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

    巧珍不想让娘看到自己的难过，只好言不由衷的说着：“没什么，娘，这是高兴的泪水，看到你的身体恢复的比较快，我这打心眼里是为你感到高兴，照这样的速度，很快你就能回到原来的模样了。”

    “最近真是辛苦你了，一直照顾着我，连家都顾不上，娘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要是你公婆再为难你了咋办？”阿秀的眼泪犹如尘埃，风一吹，就漫天飞舞。

    巧珍用感激的眼神望着母亲：“娘，看你说哪里话，我是你的女儿，你养我小，我养你老；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我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

    “真是我的好闺女，娘想起来走走。”

    巧珍关切的眼神中充满了怜爱和心疼：“还是算了吧！天气不好，外面下着毛毛雨，你忘了上次摔倒的情形，老年人上了年龄，骨头比年轻人更脆，一摔就容易骨折，等着天好了，我扶着你慢慢走，咱不急。”

    “小时候娘教导你们，现在娘老了，没用了，反倒成了你的累赘，我最大的辛酸，就是不想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阿秀的肩膀微微颤抖，时不时地传来了一声声抽泣。

    巧珍的眼睛慢慢开始潮湿，她不愿意用手擦干，也不愿就此停止哭泣，刹那间，那份晶莹的泪花在她没有光泽的脸上留下了凝固的泪痕，也许，只有风才能理解她心中的忧伤。

    “娘，你不要这样说，有娘的地方就是家，你就是我的家啊！”想起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巧珍再也无法抑制早已泛滥的情感，一种想要控制又无法自控的撕心裂肺的声音终于喷涌而出。

    情到深处自然浓，爱到深处自然痛，她总觉得自己泪窝太浅，总会被温馨感人的画面和场景所感动。

    那泪窝盛满了人间的喜怒哀乐，那泪窝撑大了胸怀，咽下了委屈，只有在掉眼泪的时候，也许自己才会真的难过，那就让它肆意横流吧！

    巧珍想到娘偏瘫以来，弟弟妹妹就像商量好了似的，没有打过一个照面，也许是母亲看到自己，日夜不离守在自己身边，想念他们了，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阿秀宽慰着巧珍，她的声音也随着巧珍感情的抑扬顿挫而愈发难过起来，母女二人紧紧的抱成一团。

    黑暗过去，天总会亮的。她体会着母亲的痛苦，也许，人生在世，会有太多的无奈与辛酸，即使爹娘付出了全部，但收获总是不公平的，这绝非偶然。

    母亲给孩子的再多，心里总会感到有所愧疚；而孩子给予母亲的，甚至一生都难以还清，巧珍也是如此。

    爹娘把自己带到人间，赋予了她鲜活的生命，含辛茹苦把她养育成人，他们不仅是贵人，也是恩人。

    不管别人怎么做，她只想尽到自己的孝心，那就是不离不弃的陪伴，自己问心无愧，又何需在意别人风言风语。

    那份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她怎么能忘？也从未感忘，虽然娘没有文化，但是她的教导，却让自己受益终身，这样的教导，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自己的孩子。

    蒙蒙细雨将窑洞笼罩成了一片如梦如幻的薄雾，好似仙气，增添了若隐若现的遐想，多情的云在空中飘逸挥洒，仿佛整个山村都在忘情吮吸吸，树有了雨的滋润，在兀自成长，那竹林更显得青翠欲滴。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而这缠绵的雨丝也落在了学斌的身上，他回味着顾城的一句话：“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