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灯火若隐若现，窗外像死一般的寂静，明月在云间羞涩，白天的喧嚣与嘈杂都已荡然无存。

    帅鹏不知疼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又从迷迷糊糊中醒来，那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令他欲罢不能。

    他的头也渐渐开始昏昏沉沉，似乎在做梦，又似乎在现实中，无计可策，他只好伸出手指数数，1只羊，2只羊，3只羊……不在状态的睡眠让他的大脑有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黑夜在黎明的隐退中褪去最后的一点冷清，那高亢而又催人振奋公鸡的啼鸣声，清脆而又明晰，像踩着鼓点一般不失节奏，仿佛是天籁之音。

    “小祖宗，快点起来上学，不早了，这公鸡都打了三遍鸣了。”董秀娥蓦地醒来，披衣而坐，用胳膊肘不时晃了晃还在被窝里蒙头睡觉的帅鹏。

    “疼，疼，我今天不想去上学了。”帅鹏痛苦地呻吟着。

    “哪里疼？快让奶奶看看。”董秀娥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用一双探索的目光张望着他。

    “这儿，这儿，左边的大牙疼，牙龈也疼，动一动就痛，简直是要人命。”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大牙焦灼不安地说道。

    “来，快让奶奶瞧瞧，啥时候开始疼的？你也不说一声。”董秀娥心疼不已地望着帅鹏，恨不得此刻牙痛的是她，让他受这样的委屈，她心里难过的如鳗鱼在哽。

    “你睡的像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打呼噜不说，还放臭屁，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你这熊孩子，叫你胡说，看我不捶你一顿，说谁像死猪？叫奶奶，越是大了越没小时候听话，给你说过爆米花吃多了上火，你还要吃那么多，还埋怨我不舍得让你吃，这怨谁？”

    “不听，不听，兔子念经我不听，今天你就是说到天边，我也不想上学去了。”帅鹏捂着耳朵，他被奶奶啰里啰嗦地唠叨烦得不得了，又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紧了一些，任凭她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董秀娥看着帅鹏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完全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这帅鹏这么大了，还成天和自己睡在一起，秀兰要是问起帅鹏咋不去上学，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平时看她脸色行事，不说落好，再让她说长道短，自己是图啥呢？算了，这次豁出去了，她灵机一动，一个止牙疼的好办法在她心中蠢蠢欲动。

    “别闹了，奶奶有主意了，治牙疼，一招见效。”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别在那里吹牛了，你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骚主意，我告诉你，可不要拿我做实验。”帅鹏露出不屑的神情，满眼都是讥讽。

    “信不信由你，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董秀娥百般安慰着帅鹏烦躁的心情。

    她拿着手电筒，趁着灯光走进了灶房，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小碗，在里面倒了少许温水，接着放了两瓶盖白酒将它稀释，又在练习本上撕了一张干净的纸，用火柴将它充分点燃。

    随着火柴“撕拉”的声音响起，那纸张瞬时喷出了长长的火焰，那火焰在她的手中像一个旭日初升的太阳在燃烧着，她上下挥动着，又用嘴顺着火苗的方向轻轻地吹动，直到纸张化成黑色的灰烬，把它放进了白酒的碗里。

    她从筷笼里拿出一双筷子，将其搅拌均匀，这才大功告成，这样的方法是爹告诉自己的一个土办法，听说很管用，只是没想到，如今竟有用武之地。

    “帅鹏，来，起来把这喝了，等5分钟牙就没事了。”董秀娥沾沾自喜，成竹在胸地端着这碗治牙疼的妙方走到了帅鹏的身边。

    “5分钟？这么神奇，这是什么呀！黑乎乎的？”他听到奶奶的话，迅速从床上爬起，看着这个脏兮兮地天外来物。

    “你别看它不好看，可是对你的牙痛却有奇效，就这几口，快喝了！”

    “我信你个鬼，不喝。”

    “那你就疼着吧！你不上学，看你父母咋收拾你，到时候可不是由你胡来了。”

    “动不动就要搬他们出来压制我，你这个老太婆，得了，我喝了就是。”

    帅鹏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着碗，一饮而下，连味道也不知所云，痛苦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扭曲着，他的喉咙像被石头堵住了一样，想要呕呕作吐。

    “这才听话，不早了，快穿好衣服，奶奶背你去上学。”董秀娥说着拿起了衣服要给帅鹏穿。

    “你要毒死我，你给我喝的什么呀？难喝死了。”他打了一个长嗝，那刺鼻的味道直冲鼻孔，在这屋里久久不能散去。

    “快点，帅鹏，再晚一会儿就迟到了，老师罚你站着，你就得受着。”她拿着书包，做好背起帅鹏的架势，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唐家村小学走去。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晨星依稀，校园里各班的早读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快点，我要迟到了，都怪你，让我喝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帅鹏不停地催促着，眉毛挤成了一个疙瘩。

    “别急啊，能跟上。”董秀娥弓着身子背着帅鹏向学校奔跑的佝偻背影在风中更显得萧瑟，她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喘着粗气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快了，快要到了……

    “铛，铛铛……，铛，铛铛……”轮值教师用手敲击铁钟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声音回声嘹亮，催人奋进，开启了新一天的号角，在校园里逗留玩耍的同学听到上课铃的声音紧张有序地纷纷进班。

    听到声音，帅鹏甩开膀子，拔腿就跑，他不想因为迟到再被老师责罚抄书，便一口气跑到了教室。

    董秀娥看着孙子像箭一样飞快地离开自己的身影冲进校园，她的内心终于如释重负，她太累了，以至于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团结紧张 ，严肃活泼”八个醒目有力的红色大字在黑板上方高高悬挂，黑板上是语文老师今早布置好的精确到分钟的学习任务。

    郎朗的读书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如一一缕阳光传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

    他读着读着，脑袋里像灌了一瓶浆糊，眼皮发困，慢慢地打起了盹，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