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用语言去描述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子？心酸，苦涩还是对过往回忆的缅怀与祭奠，本来一个美好的梦就变成了一场虚幻。

    命运总会有自己的安排，或许，从来不会如己所愿，要么一笑置之，要么看淡随缘，他选择了默默接受。

    还好，现在，他终于又有了自己的血脉，虽然是个女孩，可这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那也是十指连心。

    “是啊！出院了。”学斌冷冷地说着，此刻，他只想早点回去休息，更想通过直接明了的三言两语结束彼此的对话。

    胖婶走到巧珍身边，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女婴：“巧珍，好久不见了，恭喜恭喜，你又喜得千金。”

    胖婶在村里喜欢天南地北的侃大山，说的话也开始洋腔怪调起来。

    “谢谢啊！胖婶，让你惦记了。”巧珍敷衍着，想着她笑里藏刀的话里也吐不出啥好话。

    胖婶恬不知耻地说着：“你公公婆婆还不知道你生女娃的消息吧？这可是好事儿，我见到他们得赶紧报喜呢？谁让咱们是亲戚呢？是不是巧珍？”

    “那我就谢谢你了，胖婶，还真是让你操心了。”巧珍一心没好气地说着。

    “这个胖婶，说话一语双关，她想干啥？恐怕无风不起浪，这个时候也不是跟她斗气的时候，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巧珍想到月子期间，不能情绪激动，会因为生气导致回奶，那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给学斌使了个眼色：“还是回家，别在这磨蹭了。”

    学斌心有领会，这么多年的夫妻，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能心有默契的想到一块儿，再没有比对方更了解彼此的想法了。

    胖婶看着学斌巧珍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只好自讨没趣的离开。“好心好意的给你们说话，还不想理我？谁要敢得罪我胖婶，我让他哭爹叫娘，今天有你们好果子吃的，咱走着瞧！”

    说罢，她心怀鬼胎直接走到妇女主任玉红的家。

    “胖婶，你有啥事？啥风给你吹来了，我这庙里小，可盛不下你这尊大佛啊！”玉红知道胖婶的秉性，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开着玩笑。

    胖婶向玉红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可别抬举我了，我来给你说个天大的好事，你肯定想不到的。”

    “好事？我能有啥好事？”玉红想到自己干了多年的妇女主任，眼看也干到头了，也没啥指望，升职那样的好事哪能轮得上自己？

    “巧珍出院了，我刚在在路上见到学斌拉着架子车回来了，她怀里还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胖婶处心积虑的说着，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确实是一件好事，唐学斌啊唐学斌，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次我让你插翅难逃。” 玉红心里算计着，打着她的如意算盘。

    学斌刚到家没多久，屁股还没有暖热，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这是？”学斌端着刚盛好的饭菜，还没顾上吃上一口，就走到了大门外。

    “学斌，你回来了？这几天我连着来了几次，也不见你和巧珍的影子，只有这两个孩子在家，问俊芳你们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情况，想着你回来了，赶紧过来看看。”玉红鞭辟入里的话语，容不得学斌去解释什么。

    “前脚到家，紧接着玉红就跟来了，她的信息怎么这么灵？除了见到胖婶，还会有谁泄露风声？”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屋里传出来一声女婴的啼哭声，她的眼睛笼罩上了一层蒙蒙的薄雾，不一会儿，又嚎啕大哭起来。

    学斌喃喃自语：“小芳啊小芳，早不哭晚不哭，偏偏赶到了这个节点哭。”

    “巧珍，你们添了一个闺女怎么不说一声啊！让大家也跟着高兴高兴，你这做事也忒低调了吧！”玉红听到女婴的哭声，就像抓到了把柄似的，连忙来到了巧珍身边。

    玉红看到学斌冷若冰霜的表情，故意正话反说，揶揄讽刺道：“俊芳俊红是女儿，连老三也是个女儿，三个闺女多好，这真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女孩儿好，女孩儿省心，有的家里一直生男孩的想要女孩还生不出来呢？”

    巧珍听到玉红的话，就像看到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这是来道喜还是寒掺人呢？笑里藏刀，她觉得十分别扭。

    玉红就是要用这样的工作方法彻底的激怒学斌，等着他们上套，好给他们说违反计划生育的事。

    “我和巧珍没有生男孩儿的命，所以，我们也不想去想那些不容易实现的事情，这人生在世，还得认清自己，活得现实点儿不是，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我们怎么样，也碍不着别人啥事儿吧？”学斌见怪不怪地说着。

    如果说刚开始看到小芳，他的心里很失望，他现在已经想开，慢慢看得通透了，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不然，又能怎样？

    玉红以为学斌的暴脾气会火冒三丈，大动干戈，没想到他说的话却出其不意，这文化人和大字不识一个的说起话来，毕竟不一样。

    她得趁热打铁，说出超生罚款的事实，这可牵扯到自己的工作业绩，还能从中捞点好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自己身边悄悄溜走。

    “学斌，你是工人，你也知道计划生育政策越来越严，国家推行计划生育，有效控制人口增长，提倡一胎，控制二胎，杜绝三胎，做到少生优生，才能幸福一生，你们一没上环，二不接扎，三没准生证，这是不能怀孕的。”

    “在咱村计划生育工作，支部书记是第一责任人，村民主任是直接责任人，前车之鉴，你还记得吧？你们那个快8个月的男婴被强制引产，不就是活生生的案例？如今怎么能明知故犯，强行生下老三呢？你这不是为难人，让我们怎么跟乡里交代吗？”

    玉红咄咄逼人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箭在空中划过，空气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当时医生不建议引产，说胎儿月份时间长，会给巧珍的生命带来不可逆转的危险，你们还是执意强行引产，你们承诺过我们趁住机会再要一个，当初说好的话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学斌怒不可遏。

    “当时也是形势所迫，乡里干部在场，让我们在时间节点尽快给出反馈结果，我们也是出于无奈，只好出此下策，这也是缓兵之计，你们怎么这么愚蠢，还竟然会信以为真？”说着，龙飞凤舞的手写了一张1000元的罚款单，不容置疑地递到了学斌的手里，并限期15日内全部交齐，否则直接上报乡里。

    “你……你……你欺人太甚！”学斌的脑袋嗡嗡作响，眉毛抽搐着，眼睛里迸发出万丈光芒，心中的愤怒像火球一样在胸中冉冉升起，它翻腾着，冲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