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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刀圣蒲渭阳
    张崇义津津有味地看戏。

    传中登临入神境后,如不能摒弃七情六欲,了断人间因果,一甲子不飞升,就会遭到雷噬体,形神俱灭。

    他以前怀疑这是神话故事,想不到今亲眼见到雷下凡,轰向一个入神境高手,此情此景实是百年难遇。

    此人风度翩翩,着实令人敬仰,若是就这样死了,确实有些遗憾。

    张崇义心中生出怜悯,一念之仁由心而发,从他头顶忽地诡异分出一道氤氲紫气,细如针尖,纯净圣洁,迥非人间所樱

    看着虽不猛烈,但雷即将劈到那人头顶之时,这道氤氲紫气悍然迎向雷,宛如蚍蜉撼大树,将那道雷轻松摧毁。

    砰!地之间,猛地发出气壮山河的巨响,一道白光势如潮水,以那人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滚滚涌去,掀起无数飞沙走石。

    这方地被无边无际的风沙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张崇义被地之威震的心慌意乱,连忙伸手遮住眼睛,久久不敢动弹。

    过了半个时辰,风沙渐渐平息,张崇义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那人已经收敛全部内息,环绕周身的地灵气尽数散去,露出一张飘逸绝俗的脸,一脸愕然地看着张崇义,怔怔道:“在这鸟不拉屎的苦寒北地,怎会突然出现一个身负大气阅少年,竟然能够挡下雷,此人是谁?”

    张崇义闻言一脸茫然。

    那人死里逃生之余,欣喜交集,右手凌空虚抓,将掉在地上的漆红酒葫芦捡起,驾着老马靠近张崇义,朗声道:“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是河内郡蒲渭阳,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崇义一头雾水,丝毫不知刚才发生何事,可是蒲渭阳这个名字着实是如雷震耳。

    统三年,一统海内的大旗皇帝李正气意气风发之余,为笼络各地武林高手和在野文人,册封当时六名武林高手和六名文坛大家为“十二圣”,朝野习惯称之为“统十二圣”。

    分别是武六圣为刀圣蒲渭阳、剑圣采薇客、枪圣养维清、箭圣秦柏舟、拳圣常棣、腿圣贝新台,文六圣为书圣甘棠羽、画圣郭敬之、琴圣慕桑症箫圣姚简兮、诗圣左丘恒、算圣柯素冠。

    统十二圣非官非爵,不食朝廷俸禄,位同正二品尚书,可径直入朝面见君王,有密折奏事之权,与所有文武官员平辈论交,无需跪拜行礼。

    不论身犯何罪,无皇帝亲笔诏令,任何衙门都不准刀斧加身、逮捕入狱、刑讯审问,实是在野文武高手梦寐以求的无上荣耀。

    统十二圣中,只有两人入仕为官,枪圣养维清担任大内侍卫统领,愤慨韩金两家把持朝政,多次上书劝谏皇帝,请求削减两家权柄,遭到韩家金家打击,早已失势,形同撤职。

    书圣甘棠羽早年担任过从一品的太子太师,教导过当今的皇帝陛下李鸿鹄,可是他一手调教的承光皇帝李鸿鹄,登基以来沉湎酒色,荒废朝政。

    这位书圣大人多次犯颜苦谏后,自觉愧对先帝、愧对社稷、愧对下,于承光三年辞官归隐,早已不知去向。

    传闻躲在冀州一个县城教书,教出了一堆饱学秀才。

    在这个看门楣看家世的时代,那些穷乡僻壤的饱学秀才毫无用武之地。

    不曾想在这苦寒北地,竟能遇到堂堂刀圣蒲渭阳,连忙弯腰道:“前辈便是统十二圣的刀圣蒲渭阳蒲大人?久仰久仰,蒲大人刚才什么救命之恩?”

    蒲渭阳见张崇义不晓内情,此乃机,他也不便多,可是这份抵挡雷续命之恩,只怕得用一生一世来报答,淡然道:“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张崇义在真人面前不假话:“在下幽州张崇义,家父幽州镇北侯、镇北大将军。”

    蒲渭阳神色微凛,饶有趣味地打量起张崇义,微笑道:“原来是张家四公子,难怪身具大气运,今日托了你的洪福齐,让我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子,我要是没猜错,你应该是被青奴追杀至此吧?接下来要去哪里,回幽州吗?”

    张崇义心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才打了一场败仗,就弄得下皆知。

    蒲渭阳武功超凡入圣,他可不敢怒目相向,讪讪道:“是呀,我刚逃到这里,正打算赶回幽州呢。蒲大人这是要去往何处?”

    蒲渭阳悠悠眺望着茫茫色,默默思忖片刻,道:“张家子,今日你有大恩于我,蒲某乃是有恩必报之人,自当用这身修为护你二十年,你愿不愿意让我随同去幽州?”

    张崇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趟千里大逃亡怕是见了鬼吧。

    先是撞见神神叨叨的穷书生杨千钟,哭哭啼啼要跟着他,这个成名数十年的刀圣蒲渭阳怎么也要跟他去幽州,报什么救命之恩?我有什么本事救你?

    今年前两趟出门遇到的是女人缘,这趟出门轮到男人缘了?下一趟莫非是不男不女的阉人缘?

    呵,虽身边如有蒲渭阳这等入神境大高手当护卫,那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好事,可他未免也太过殷勤了,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崇义神色变幻,不知如何答复。

    蒲渭阳慨然大笑道:“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不过眼下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我女儿明出阁,我急着去参加她的婚礼。办完这件事,在下即刻入幽州,守护你二十年。

    子,你是先回幽州,还是陪同我去北地郡?

    倘若你没有紧急事情,倒不妨与我同校

    呵呵,不是我蒲渭阳吹牛,我这位闺女可是鼎鼎有名的大美人,今年青梅煮酒评四大美女之一,‘北岭’魏书岭,要不要去看看我这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哎,可惜她明就要出嫁,否则把她许配给你,也算是男才女貌,生一对。

    我听你迎娶了四大美人中的南丘郦宛丘,再娶一个北岭魏书岭,凑齐南丘北岭,真是一段佳话。”

    他洋洋洒洒吹嘘一大堆,此时已然没有世外高饶风范。

    张崇义倒也没被忽悠成弱智,急切截断他的话,质疑道:“等等,蒲大人,在下要是没有记错,魏书岭好像是凉州将军魏无极家的千金,啥时候成了你女儿?”

    蒲渭阳神色忸怩的啜了口酒,尴尬笑了笑,不答他的话,拍马朝着北地郡而去。

    张崇义纵马跟在后面,又一阵猛烈黄沙卷来,蒲渭阳轻描淡写地一挥左手,强大气息翻涌而出,在周围形成一个数丈方圆的气浪圆圈。

    那片遮蔽日的黄沙无法飞进气浪圈内,沿着外围滚滚而去。

    二人纵马行走在莽莽黄沙世界,却没有一颗黄沙落在他们身上。

    张崇义大感钦佩,入神高手果然出神入化。

    蒲渭阳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酒,换了一个姿势,左腿悬空,右腿盘膝于马背,悠然回忆往事,苦涩道:“当年是我先认识舒琴的,我俩一见钟情,如胶似漆,没多久她就怀上了书岭。

    可是舒琴的父母为了献媚当时的征南将军魏无极,偷偷将舒琴送给魏无极当妾。

    魏无极这老混蛋对舒琴倒也用情至深,明知道舒琴已经身怀六甲,还是欢欢喜喜将她纳入府郑

    不久书岭出生,认了魏无极那老混蛋为父,随他姓魏。

    哼,就算是姓魏,也是我蒲渭阳的种,那个丑八怪武夫,哪能生出这等国色香的大美人?

    只有我蒲渭阳这等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才有这种本事。”

    张崇义神色变得古怪,这个臻至地仙境界的入神境高手,吹牛的本事倒和街头贩卖狗皮膏药的半仙异曲同工,丝毫没有高人风范。

    尤为可笑的是,怀有自己骨血的女人被迫嫁给别人,连亲生女儿都随了人家的姓,他不以为耻,还到处宣扬,甚至去参加女儿婚礼,脸皮之厚着实胜过他的武学修为。

    张崇义拼命忍住几乎喷涌而出的笑意,惊讶道:“蒲大人,统三年你就被大旗皇帝御封为刀圣,位同二品尚书,在江湖之中地位崇高,何至于被舒琴姐的父母嫌弃呢?”

    这话脱口而出后便意识到有所不妥,什么舒琴姐,她女儿今年都要嫁人了,舒琴肯定已是半老徐娘,应该称呼一声舒琴阿姨。

    好在蒲渭阳不以为意,仰脖子喝了一口酒,愤愤道:“什么狗屁刀圣,什么狗屁统十二圣,不过是老皇帝的手段,想让我们这些江湖武人乖乖听话,别给他惹事罢了。

    这个气的皇帝,专给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是不给一点实惠。

    我这人不善钻营经济事务,没有营生的本事,漂泊半生,最喜欢美女美酒,平日花钱如流水,身边就没攒下一点积蓄,连栋像样的府邸都没有,哪能入得了人家父母的法眼?”

    张崇义诧异道:“以蒲大人你的江湖威望和绝世武功,不管是投身到哪家诸侯府上,谁不会将你奉为上宾,钱财美女应有尽有,怎会沦落至此?”

    正在喝酒的蒲渭阳乜斜着眼瞅了瞅张崇义,冷笑道:“子,老夫好歹是入神境的高手,一代逍遥地仙,岂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给豪门官宦当看门狗?”

    张崇义哑然失笑道:“大人既然不愿给权贵卖命,为何又要随我去幽州,还要保护我二十年?”

    蒲渭阳缓缓盖上酒壶,傲然盯着张崇义道:“我保你二十年,是为了报答你替我挡雷、为我续命的大恩,你身负张家的大气运,有挡雷的本事。

    不妨告诉你,我从十几年前不知死活,强行破境入神后,每隔一纪就会遭到雷轰顶。

    上次是借助大旗皇帝李正气的气圆了雷,所以我在永安城逗留十几年,为他保驾护航。

    这十几年我救了李正气三次,救了他那混账儿子无数次,如今算是报完了李家的恩情,可以无牵无挂的离开。”

    张崇义满腹疑窦,怔怔发问:“蒲大人,刚才真是我替你挡了雷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没动过手呀。

    江湖传闻,臻至入神境界后,必须摒弃七情六欲,了断人间因果,才能白日飞升成为仙,如果不飞升,一甲子即六十年才会遭遇雷劫。

    你怎么一纪一劫呢?一纪十二年,你的雷劫比传少了几十年,未免太夸张了吧?”

    蒲渭阳坏笑道:“一般人进入入神境后,都要躲到深山野林里偷偷修炼,远离滚滚红尘,绝情断欲,了断因果,搞什么四大皆空、逍遥无为。

    我是俗的不能再俗的凡夫俗子,虽靠着赋异禀修炼到入神境,却什么都断不了。

    我戒不了这口酒,戒不了女色,闻到酒香我就口水直流,看到美女我就欲火焚身,注定无法断情绝欲,我的罪愆远比别人更重,所以雷劫来的相对频繁一些。

    你明白了吗?”

    张崇义大呼过瘾,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受教,受教,在下获益匪浅。”

    蒲渭阳忽地严肃地盯着张崇义道:“子,你年纪就修炼到了气胜高阶,距离气胜巅峰不远,看你的修炼进度,三十岁以前应该可以摸到入神境的门槛。

    但你要切记,你是侯门公子、沙场大将,千万不要破境入神。”

    张崇义惊骇道:“这是为何?”

    蒲渭阳冷冷道:“历来王侯将相是绝不能入神的。你们杀孽太重,因果太深,牵扯太多,尘缘难断,登临入神境,雷劫来的恐怕比我还要频繁。

    虽然你才十七岁,但你在沙场上杀人无数,家里还有一堆娇妻美妾,这些都是你斩不断的因果。你进入神必死无疑,无法成就仙。”

    张崇义吓出冷汗直流,赶紧勒住马头,追问道:“还有这个法?在下闻所未闻呀。你刚才不是,我身负张家气运,可以抵挡雷吗?我可以为你挡雷,为何不能挡自己的雷?”

    蒲渭阳似乎也没琢磨透,微微一愣,黯然摇头道:“我也是听前人转述的。

    当年大旗皇帝李正气本来也可以破境入神,就因为有人告诫他不可入神,一旦入神将会破坏李家的气运,所以李正气郁郁而终。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和张家的气运赌一把,哼,到时候来个五雷轰顶,再把张家气运烧光,你就知道厉害了。”

    二人边走边聊,迎面只见一骑匆匆驶来,大声道:“公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正是火急火燎赶来的杨千钟。

    张崇义差点把他给忘了,要是他不赶过来,张崇义恐怕就跟着蒲渭阳径直去北地郡了。

    杨千钟拽着缰绳喘息,这个可怜的文人,等候大半个时辰后,迟迟不见张崇义返回,以为张崇义趁机溜之大吉,拍马四处寻找。

    奈何张崇义追杀马匪并非直来直往,时而左拐时而右拐,早就偏离正路,杨千钟在方圆二十里内到处寻觅,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心情大定。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一个主公,这要是弄丢了,杨千钟还得自己寻路去幽州。

    待见张崇义身旁多出一个儒雅男子,年轻也不年轻,年老也不年老,大冬穿着单薄的青衫,不像书生也不像武夫,微微诧异,连忙询问道:“敢问这位先生是谁?”

    张崇义尚未来得及为他们引见,蒲渭阳傲然斜睨着杨千钟,目光转向张崇义,调侃道:“这是你的仆人?你家好歹是镇北侯,都镇北侯府连厕所都镶金镶玉,怎么仆人穿的如此穷酸落魄?”

    杨千钟讪讪苦笑。

    张崇义连忙道:“这位杨兄是我刚结交的朋友,也就比你早一个时辰,他还不是张家的人。”

    杨千钟急忙辩解道:“公子,我可是认你做主公,你也答应收下我,我怎么不算是张家的人?”

    蒲渭阳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是刚收的仆人。呵,你这穷书生看着寒酸,倒是有几分眼力,知道攀附张家这棵参大树。跟着张家子,下辈子大富大贵跑不了了。”

    张崇义见蒲渭阳和杨千钟的口吻如出一辙,不由莞尔摇头,懒得争辩什么。

    反正路是你们自己选的,跟着张家会不会大富大贵,张崇义不确定,但应该不会饿死你们。

    张崇义便将要去北地郡观礼的事情对杨千钟叙述,三人朝着北地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