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竞回来后，知道纪夏与两个同事到处寻找货源，便拍着胸口说包在他身上。

    今天一大早便带着她坐车到县城来了。

    纺织厂钱主管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接过陈竞的香烟，爽快地带他们到仓库转了几圈。

    纺织厂的货仓有几千平方，一排排比人高的货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各式各样的布料，看色号布号至少有上万款。

    纪夏惊叹了一把，这是供应几个城市各省市的大厂，每一个色号出货都是三四位数起的，她弄个加工小作坊，怎么有资格在这里挑选。

    诞着笑脸问钱主管有没有尾货可以挑选，钱主管也不为难，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尾货的仓库中。

    即使是尾货，各色各样的布号色号也有上千种，当然，大部分的颜色都是黑蓝灰的，中间夹着一些鲜亮的颜色，极为显眼。

    因为是尾货，数量不一，多的几十匹，少量的只有三五匹，有部分有瑕疵，价格也相对便宜。

    纪夏很高兴，这些正好满足她的要求，她每个色号只要一两匹已经足够了。

    一连翻了十几种色号，她满脸讨好地笑问：“钱主管，有没规定这些最低订单多少？”

    钱主管点了点头：“当然有，我们的订单一般都是五百匹以上的，不过，你们挑的全是尾货的话，可以给你少一点，最低一百匹吧。”

    “最低一百匹？”

    “当然，我们是工厂，十匹八匹就搞批发价，怎么可能？我们单据也不好写。”

    纪夏脸上的笑容呆滞了，一匹三十尺左右，就算是次品，最低的一匹也要三十五。

    但那些价格是黑蓝灰布料的价格，颜色鲜亮的布料价格至少高上三成，品质最差并且有瑕疵的都要四十五。

    而她挑的好几款，一匹布差不多八十块。

    这样算来，一百匹至少要六千块。

    纪夏摸了摸口袋的六百块，满脸为难地对陈竞使着眼色。

    诚然，纪夏这半个月与几个朋友合作做的衣服，还挺赚钱的。

    每天出货五至七套，出货价格从十三元至十六元不等，而销售的提成，她还能抽三分之一。

    但半个月的时间，总出货才一千四百六十，而布料的成本已经达到五百八十块。

    除了布料，孙晓玉与何秋英两人的工钱与提成支付了三百块，她的利润大概五百八十，加上供销社的提成九十块，一共六百七十块。

    半个月时间赚六百七十块，比一般人一年的工资还高，已经不知招惹多少红眼了。

    即使这样，六百块也只能买下十匹布左右，她原来的打算也是买十匹布。

    一百匹布，把她的所有藏品卖了，也弄不到六千块吧。

    陈竞是个非常靠谱的男人，他很清楚纪夏的家底，闻言呵呵笑着搂着钱主管走到一边，一边给钱主管塞了个红包，一边低声下气地求情。

    过了十几分钟，陈竞陪着钱主管回来了。

    他爽朗地呵呵一笑：“最低五十匹好了，挑好放一边，先交一部分押金，三天内凑好钱就拉走。”

    五十匹也不是小数目，也差不多三千块。

    纪夏正想与陈竞商量一把，陈竞一边对她使着眼色，一边满脸感激地把钱主管吹捧了一番。

    纪夏苦笑了下，这种大厂没追问她的单位，没要她证明，私下出五十匹已经很给面子了，

    陈竞前几天跟她说手上有千多块，她回去再找二哥想想办法，一千来块应该能凑得够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尽可能挑价格相对低的次品，并且挑了一部分较厚的布料，准备做秋装外套的布料。

    最后一统计总金额，三千一百二十五块。

    纪夏交了五百保证金，收好收据，又万分感激地谢过钱主管，两人才离开了纺织厂。

    出了厂房，陈竞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安慰道：“我手上有一千八百，再找人凑凑，再凑个一千块没问题。”

    纪夏闻言心下微松，回头对他嫣然一笑：“一千八先借给我，我再问二哥借上八百块，他开大货车已经两年，八百块应该不难。”

    “既然这样，那不必担心了，我们先去国营饭店吃午饭。”

    纪夏看了看手表拒绝了，她还得赶在十二点前回供销社上班呢

    陈竞只得放弃，两人买了六个肉包子，又买了两瓶汽水，坐着最快的客车回到公社。

    一个小时后，纪夏与陈竞并肩一起走出车站，遇上了晕头转向到处借钱无果的林浩东。

    林浩东一大早看尽人情冷暖，却是半分钱也没借着，心下暗恨，用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买了一张信纸与一个信封，写了一封告密信。

    正打算投递的时候，他看到了纪夏与陈竞并肩一起走出车站。

    两人肩并肩走着，偶尔转弯，陈竞的手有意无意地抓住纪夏的小手，两人眼神缠绵胶着，就像热恋中的恋人。

    林浩东心头的舒服又来了，才退婚不到一个月，两人还真是在一起了，就这么缺男人，一退婚就马上补上。

    阴森地盯着他们半晌，他几步拦在两人面前。

    “干什么？”

    陈竞看到有人向着他们冲过来，下意识把纪夏扯到身后，自己挡在她面前。

    “林浩东，是你？无缘无故冲过来，有病呀？”

    他这才看清是林浩东，不禁怒声喝斥。

    纪夏从陈竞身后探出头来，狐疑地打量了林浩东一把。

    刚新婚的新郎官，应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

    但林浩东满脸憔悴，眼底是一片青黑之色，就像熬了几夜通宵、神经虚弱的中年男人。

    这是被柳翩然吸干精气了？

    想到这里，纪夏双眸泛起淡淡冷意，好奇地对林浩东笑笑：“林浩东，这个时候你不陪着柳知青？在这干嘛？”

    林浩东眸光沉沉地盯着两人亲密的身影，眼睛落在两人紧紧交缠的十只手指，脸色阴沉如墨。

    压下心头的不甘，林浩东小声道：“纪夏，我娘夜里旧病复发送到了医院急救，急需要交费，借我十块，我回校后会尽快赚钱还你的。”

    “夜里旧疾复发送医院？”

    纪夏心中惊讶，忽然感觉这种情景有点熟悉。

    上辈子纪夏嫁给林浩东，每逢晚上两人要亲热的时候，林母常常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