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是个好人。

    从世俗意义的角度来说，“你是个好人”这种赞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一种委婉的拒绝。

    在卡维手上拿着那一余知微的“真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乍然听见余知微问他答复的时候，卡维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句：

    “知微，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看的诸多画稿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卡维想要从她的口中更切实地听见她看法。

    而余知微在些微的怔愣之后，给出的答复就是：“你是个好人。”

    诚然这个回复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卡维乍一听并没有理解其中意思，只是有些讷讷地问她：“只是这样？”

    “不只是这样。”余知微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首先因为你的善良。”

    在余知微生活最为艰难的那一段时光，如果没有遇见卡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关心和帮助，她绝对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所以首先是因为他的善良。

    最初只因为他是个好人，后来他的余知微的眼中的形象逐渐从众多的“好人”之中剥离出来，变成了一个最鲜明、最独特的个体。

    余知微说：“最重要的……也因为你是卡维。”

    她只是对一个名叫卡维的人动了心，就这样。

    一瞬间，卡维心如擂鼓。

    ＊

    等到余熹微带着一袋子洋葱回了家，卡维已经离开了。

    她瘪了瘪嘴，噔噔跑去找余知微，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姐姐，你现在有恋人吗？”

    余知微身形微微顿住，她转眼看向余熹微，随即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说：“当然。”

    她蹲下身，接过余熹微买来的洋葱，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啊，熹微。”

    余熹微太了解她：“总感觉你不是单纯的谢我买了这些洋葱呢。”

    余知微：“小孩子不必懂这些。”

    余熹微：“……”

    很好，很无情，她姐姐简直就是当代典范的用完就丢。

    余熹微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问：“卡维哥哥人呢？已经回去了吗？”

    这话没什么不能回答的，余知微点点头，应道：“是啊，说是还有工作，要先走一步。”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但脸上却带着笑意。

    但其实现实情况并没有余知微概括的那样云淡风轻。

    现实情况是，卡维的面色爆红，支支吾吾好半晌，突然下定决心般大声说：“是、是的！知微，我也喜欢你！”

    他甚至都不敢看她的反应，也就错过了余知微看似镇定，实则也没忍住耳朵变得血红的样子。

    她只答：“……嗯。”

    余知微默然半晌后伸出手，她想近距离地和卡维拥抱，但是在两人心照不宣的默然之后，门外突然传来了多莉的声音。

    “知微！知微……你在家吗？”门被咚咚咚的敲响了好几下，“桑歌玛哈巴伊老爷来找你叙旧了！”

    卡维：！

    他骤然回神。

    余知微无奈：“多莉来得不是时候呢。长话短说吧，卡维，我可以理解为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吗？”

    卡维小声：“是……”

    “知微！知微！我来的时候遇见小熹微，她分明说你在家啊！”

    卡维就僵硬着脚步，随便找了个“工作还没完成”的理由，近乎落荒而逃了。

    余知微叹了口气。

    多莉神色诡异地看着脸红的金发建筑师匆匆忙忙的离开，又看了一眼余知微的神情，片刻后恍然大悟。

    多莉忍不住问了一句：“看起来我好像打扰到什么了？”

    余知微：“也不算打扰，已经说开了。”

    多莉：“你们在一起了？”

    余知微点头：“对。”

    “可是他没摩拉，就我所知……还欠了不少钱。”

    “我知道，多莉。”余知微轻笑，“我需要摩拉生活，但是我的生活不止有摩拉。”

    多莉沉默了一下。

    她看着余知微的笑容，神色突然有些恍惚。

    如果……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但是最终，多莉只是神色复杂地说：“祝福你们吧。”

    余知微颔首，轻声说了谢谢。

    须弥城的光景十分美好，树木常青也不怎么落叶，在这样的城中，仿佛一切都会慢下来。

    余知微转眼看向窗外，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影子，在树叶随风轻微晃动之间，斑斑点点的光也跟着变化。

    余知微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些散落的光，突然很想提笔画上一些什么。

    去记录此刻的清风吹过树叶时，树叶摇摆的弧度；记录此刻院子里蹦跳的团雀羽毛蓬松的样子；记录路边的帕蒂莎兰盛放的状态……

    好吧，仔细想一想，她只是很想要记住，很想当自己以后看见画中的这一刻时，也能想起卡维红着脸对她表露真心的样子。

    余知微转身回了房间，几乎没有犹豫，就在脑海中构思好了自己想要画出的一切。

    而后，她提起笔。

    金发青年的身影便自手中勾勒、成型、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