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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再遇与病愈
    和余知微时隔多年的再见,是在卡维怎么样也没能想到的场景下进行的。

    那时候他在卡萨扎莱宫不远处的树荫下歇脚,余知微突然出现在身后。

    她的模样和记忆中大不相同,卡维一时间没认出来,还非常愣地问她的姓名。

    时隔多年,他终于在余知微脸上看见了比往常好上太多的轻松微笑。

    她对他说:“好久不见。”

    *

    当卡维终于和余知微久别重逢坐在酒馆叙旧,他才反应过来余知微提出的单子是什么。

    “……墓地?”卡维不可置信,“还是川田泽一郎先生的?!!”

    “知微,你离开这几年……都发生什么了?”

    没记错的话,川田泽一郎不是什么好父亲,余知微也早早跟他断了联系,现在怎么会帮他准备葬礼的事宜?

    更何况……

    川田泽一郎目前才中年吧?也不至于就……快要死了?

    余知微浅笑:“唔……该从哪里说起呢?”

    卡维脱口而出:“你的病如何了?先从这个讲起吧。”

    “璃月的医术有效吗?你现在还缺医药费吗?如果缺的话……我这里还剩下一些钱……”

    他说着说着突然卡壳,后知后觉现在的余知微显然不需要钱了。

    她的衣着好看,用料也一眼就能瞧出不会是普通的料子,反倒更像是……

    ——某种丝绸?

    卡维只能依稀看出来这东西绝对价值不菲。

    “我之前去璃月,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叫白术。”余知微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摆弄着面前的摆件,“白术大夫人很好,医术和须弥的治病方法截然不同。”

    她顿了顿,补充:“但是很有用。”

    “他说我这病得养,养很久很久。我去璃月的那一年,身体状况比现在糟糕太多,浑身上下光是路费就花去了三分之一的存款……”

    她耸了耸肩,“那时候多亏白术先生,我在他的医馆住下,平日里就去帮着干活赚点可以生活和看病的钱,身体养了很久呢。”

    余知微之所以离开须弥到璃月去求医,就是因为自己付不起在须弥治病的钱。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只是须弥给出的解法里,有好些药材都很珍稀,倒也不是买不到,只是需要花大价钱。

    余知微没有那么多钱。

    虽说她不至于一穷二白,但是她也绝非什么有钱人。

    到了璃月以后,白术给她用的法子和须弥的医疗差别很大,余知微几乎以为——

    说不定世界上……真的有另一种更加简单的方法可以治好她的病。

    但是,怎么可能呢?

    在川田泽一郎离开家庭之前,在他改名换姓成为稻妻人之前,他不正是一个璃月人吗?

    倘若璃月的治疗方法真的管用,为什么母亲没能治好?

    白术告诉余知微:【你的病只能养着,最贵重的那些药材,我这里没有,甚至璃月也没有。】

    【要是不能拿到那些药材……余知微小姐,你的病就只能养着。】

    向白术问来具体的药材之后,于余知微看着药方有些恍然。

    “你说巧不巧?缺的那几味药材,和须弥这边的医生所需要的基本一致……有一些是我实在没办法买得起的。”

    卡维愣住,不由自主担心道:“那你……”

    “放心好了卡维。”余知微说,“你看我现在这样的状态,不就能说明一切了吗?”

    “那就好……”卡维舒了口气,随即又问:“那你想要得到那些药材,一定花了不小的代价吧?”

    “不,恰恰相反。”

    余知微:“在看见药方的那一刻,我已经不打算治病了。”

    “我原本想着——既然这病只能养着,那就养着吧。璃月的生活也不错不是吗?如果一定要死,那么我想在此之前至少留下一些开心的回忆。”

    “然后……熹微回来了。”

    余知微的心中柔软一片。

    那是她在璃月养病的第三年,在某一个晨露未消的清晨,不卜庐还没开始问诊,就已经有人敲响了大门。

    余知微那时被白术收留住在不卜庐,听见敲门声后去开了门,她脑海中思索着来的会是谁,可还没看清来者,自己就先被扑了个满怀。

    【姐姐,我好想你。】

    余熹微长大了一些,声音有些变化,但是语气中的亲昵和依赖却不会改变。

    余知微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很奇妙吧?”余知微笑得眼睛微微眯起,一副沉浸在回忆的思绪中的样子,“熹微她,带来了那些昂贵的药材。”

    卡维也跟着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那时余知微止不住地愕然,她看着那些自己日思夜想也要弄到手、但因为价格只能无奈放弃的药材就那样从书中的图画出现在了眼前,她根本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余熹微还在说:【这些够吗?哦对、我、我还带了一些别的……】

    【熹微……】余知微声音涩然,【你从哪里弄到这些的?你不是跟着那个男人去稻妻……】

    很多话堵在心里,余知微没办法说自己那时的心情。

    【父亲想要挽回他的名声,他承诺会给我很多很多关照,我就说,要他把那些药材弄到手,我也怕自己遗传了妈妈的病。】

    余熹微吐了吐舌头,狡黠地眨眨眼,【这句话是当着他师父的面说的,他想要在他师父那里有好印象,所以就答应啦!】

    【我看出来了,他答应的时候可不情愿了,但是还要装作一脸爱我的样子,还说什么为了我付出一切都愿意……我受不了啦!】

    【哦对了对了,这些被做成了干药材保存,药用效果应该不会打很多折扣吧?】

    余知微忍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抱着余熹微一言不发地流泪。

    那副样子非常狼狈。

    余知微:“所以,我就好了。”

    卡维真诚的为她献上祝愿。

    “哦对了,那墓地呢?”卡维突然想起这件事,“所以你现在是和川田先生和解了吗?”

    余知微表情微妙了一瞬。

    “……那倒不是。”

    在病好了之后,余知微本想着和余熹微就在璃月生活的。

    她在璃月养好身体,也在养病的三年时光里建立了新的交际圈,所以再也无意回到须弥。

    在余熹微和她重逢的第二个月,余知微就接到消息:稻妻开启了锁国令。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生气熹微的离开又因为锁国令而被困稻妻无可奈何,总而言之……”

    “在稻妻的锁国令解除之后,我们再接到他代理人的消息,就是——”

    余知微清了清嗓子,复述自己听过的话:“川田先生郁气深重,而今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只求见一见你们。”

    *

    于是在锁国令解除之后的某一天,余知微带着余熹微去了稻妻一趟。

    她想着,既然川田泽一郎都要死了,她也应该去他病床前看看。

    ——这只是出于她和熹微对自己父亲微薄的怜悯之心。

    余熹微问:“我们能不去吗,姐姐?”

    余知微说:“他快要死了,总该见他一面。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就原谅他,我只是想看看如今他这副样子……”

    余熹微好奇:“这有什么可看的?”

    “只有看过了,我才好坦然的和过去的某些事情告别。”余知微答。

    余熹微不理解她,但是她跟着姐姐去了。

    时隔多年,余知微最后见了她父亲一面。

    她们乘船来到锁国令刚刚解除的稻妻,随着代理人的接引来到了川田泽一郎如今的住处。

    ——那是一处阔气的大宅子,稻妻的古典建筑风格尽数融入其中,一看就知道是建筑师耗费了不少心力的作品。

    可惜宅子的主人已经病入膏肓,很快便要死去。

    川田泽一郎的病床前只有医生,没有亲人。

    他似乎快要不能动弹,躺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睛,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熹微、熹微和知微……还、还没来吗?”

    他说话一顿一顿的,很是艰难,嗓子也沙哑,听起来就像是歇斯底里的叫喊过后才会有的沙哑。

    但是在场的医生和代理人都知道,川田泽一郎先生脾气比之其他音乐家要好上不少,从来不会对谁怒声说话。

    他只是心有郁结,拖垮了身体而已。

    代理人告诉他:“两位小姐前几天已经答应了会来,算算时间……她们或许就快到了。”

    果真如代理人所言,余知微带着余熹微,正准备踏进这间雅致住宅的主卧。

    余熹微却摇摇头说:“我站在外面等你好了。”

    要解开心结的是她姐姐,并不是她。余熹微没什么要说的。

    于是最后,只有余知微。

    她站在川田泽一郎的床边,平静地微笑:“你难受吗?”

    病气难掩的中年人微怔,眼神微微涣散,似乎想到了什么久远的记忆,他迟疑道:“……知微?”

    “是我。”余知微注视着中年人浑浊的双眼,“你知道当年母亲是什么样的吗?”

    “你现在和她好像,快死的时候,躺在床上连动也动不了,只好可怜地看着我。”

    川田泽一郎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是那样迷茫。

    “你关注过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没关系,我来告诉你——她是因为你突兀离去受到太大打击,身体承受不住,再加上劳累过度才死去的。”

    他走便走了,还要带走家里所有的钱,让母亲的负担更重。他还美其名曰是自己追逐理想的“路费”。

    可余知微带着妹妹远渡重洋来到稻妻,那些花费她一一记在心里。

    ——哪里需要那么多钱呢?

    其实不过是他想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吧。

    川田泽一郎讷讷:“……是我对不起你们。”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母亲到死都想要再见你一面,想问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做。”

    说这些话时,余知微是平和的。

    从头到尾,她静静地看着川田泽一郎在床上崩溃,不管他是大病一遭突然感同身受,还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过去所做感到忏悔,一切都和余知微没什么关系了。

    她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询问自己这位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你在难过什么呢?你不是已经功成名就了吗?稻妻古典音乐家……川田泽一郎先生?”

    “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在你看来,责任当然没有自己的追求重要,对吧?”

    人总是这样,先想自己功成名就,等到晚年孤独,哦不,不用等到晚年,等到他拥名利,下一步想的,自然就是有美满的家庭。

    川田泽一郎想要挽回,但是一切不可能如他所愿。

    或许他到死才明白这个道理,余知微都不用说上几句重话,只是平铺直叙的讲完事实就足够他崩溃了。

    对这个血亲,余知微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看着他在病床上的丑态,余知微的脑海中总能浮现出母亲过世前的样子。

    母亲死了。

    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打着“追求理想”的幌子,做这么自私的事情,他的品德为人不耻。

    川田泽一郎开始急促地喘息,他下意识的逃避了余知微的目光和质问,用沙哑的嗓子艰涩的说着一些什么。

    余知微辨认了一下,听清楚他喊的是“熹微、我要见……熹微……”

    “真可惜,她就在门外。”余知微说,“如果你没有到现在这个快死的地步,说不定还能从床上爬起来,去外面见她一面哦。”

    “啊……当然,如果你没有将死,我和熹微也就不会来稻妻。”

    “好了,该说的话也差不多说完了。”余知微正准备转身往外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哦对了,念在父女一场,你要是死了,我可以出钱帮你建个墓地,让你还能有个归处……全当做是偿还了。”

    *

    “在那之后,我和熹微都要离开稻妻了,我那个父亲的代理人突然说,他决定将遗产全部留给熹微来继承。”

    余知微想了想:“我大概能猜到——他是想用金钱来迫使熹微留在稻妻,好继承他的遗愿和他所谓的理想吧。”

    “然后熹微说,她要把那笔钱捐出去,捐给丧失父母的孩子们。”

    “不愧是小熹微!”卡维赞誉过后,随即问:“那你们现在回到须弥,是因为一切终于处理好了吗?”

    “对。”余知微轻笑,“虽然不知道现在川田泽一郎先生现在有没有过世,但是墓地是我亲口说过要给他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