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之后，斯黛拉和旅行者一道前往了枫丹。

    没想到的是，刚从须弥开船到达码头，她和旅行者派蒙就遇见了一个名叫林尼的魔术师。

    再之后，很快，她就看见了自己那骄矜的小侄女——的一半。

    明面上的这个小侄女用夸张的表演欢迎他们的到来，斯黛拉看了她半晌，直到听见那句“每个月的前三天不准在枫丹廷放飞飞行物”时，斯黛拉看了看不明所以的派蒙，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芙宁娜：“怎、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这样的态度，就是蔑视枫丹法律，我可以治你的罪的！”

    旅行者一瞬间紧张起来，结果下一瞬，斯黛拉很好脾气地说：“好好，是我的错，小……芙宁娜女士，不，芙宁娜大人。”

    派蒙悄悄和旅行者说：“不知道为什么，斯黛拉这个态度……让我忍不住觉得有点像钟离对胡桃的样子呢。”

    旅行者心道，他也觉得。

    虽然按照斯黛拉自己的说法，她并不是枫丹人，按理说不信仰水神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

    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见到神明，或多或少都该有一些敬畏之心吧？

    斯黛拉完全没有。

    而且她根本毫不掩饰，就连派蒙都能察觉出一些不一样来。

    真是奇怪。

    但这种奇怪他目前还找不到缘由，所以只好放下探寻的想法。

    短暂的和芙宁娜打了照面后，斯黛拉和旅行者坐上巡轨船，一路往枫丹廷的方向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看着相似的街道和偶然几张已经变得成熟但依旧熟悉的面孔，斯黛拉才恍然意识到——

    或许时间不算长。

    在她沉睡的须臾时光，人都还没有走过一生的距离。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莱欧斯利或许还住在那条熟悉的街道，她留给他的房屋里。

    她心念微动，止步不前，陷入某种思绪。

    斯黛拉指尖微微蜷缩，心情十分的复杂。

    一种罕见的犹豫在这位魔神的心中渐起，她居然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见见他吧？莱欧斯利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斯黛拉从来没把这么多关注放在一个人类的身上，所以她在那样做了之后，就会抑制不住地产生好奇——她总想着要知道莱欧斯利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才是。

    而这个念头生出的一瞬间，斯黛拉又迅速否定了它。

    ……不，还是算了吧。

    莱欧斯利差点死在她手上，约莫是不愿意见到她的。要不……见面就算了，她只看一看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怎么样，然后就离开吧？

    只要不被他发现……等等。

    斯黛拉骤然想到了什么。

    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犹豫？

    ——她，堂堂魔神，枫丹前代水神厄歌莉娅的好姐妹，怎么可能要揣测人类的想法？！！

    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是什么很难的选择吗？

    至于莱欧斯利怎么想，斯黛拉按理来说不会在乎的。

    她十分我行我素，对待人类的态度都是自己完全觉得没关系的理所应当……这才是正确的。

    ＊

    旅行者注意到了斯黛拉有些不对劲的样子，他好奇一问：“斯黛拉，你怎么了？”

    这话出口之后，原本到了枫丹就一直兴奋张望的派蒙也回了头。

    她犹豫着飞到斯黛拉的面前，小心地问：“斯黛拉，你心情不好吗？”

    银白长发的魔神一瞬间回过神来。

    “不……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她说，“你们晚上不是还要去看魔术吗？现在也该出发了吧。再晚一点，或许就要来不及了。”

    “诶？你不去吗？”派蒙有点困惑，“林尼不也邀请了你一起吗？”

    “唔……这个啊。”她想了想，“我晚一些再去吧，放心，即便是没赶上巡轨船，我也能很快到达歌剧院。”

    “这要怎么赶上……？”

    “派蒙想知道？”斯黛拉微笑，“那也可以留下来待在我身边，这样你就能见识到了。哎呀，仔细想想身边没什么人，生活还真是无趣呢。”

    派蒙挠挠头：“总感觉这话说的怪怪的，不过还是算了吧……我、我要陪着旅行者的。”

    斯黛拉并不强求。

    优雅的女性轻缓开口，在枫丹庭的街道上和他们说了再见。

    然后她发现——嗯，房子还在，可是好像很久没住人了。

    门口的墙角下有一些零星的杂草，就连窗台也全部都是灰。

    几乎不用多想，事实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了——莱欧斯利很早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斯黛拉微怔，随后喃喃一句：“……也不算是出乎意料。”

    今日天气不错，抬眼一看，枫丹廷的日光尚算温和，下午的阳光是斜着的，照射在身上暖融融的。

    而斯黛拉感觉不到。

    她心中空茫，但也算是得到了某个答案。

    ＊

    斯黛拉没看过魔术。

    在鲜花掌声和眼花缭乱的动作中，视觉被欺骗带来的困惑让她感觉很是新鲜。

    斯黛拉坐在旅行者的左侧，在左边，就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先生，真是没想到，您如此喜欢看魔术表演吗？”

    斯黛拉随口和这位堪堪五百岁的小龙说了几句，那维莱特回：“倒是不至于到喜欢的程度，但偶尔欣赏艺术，也是一件放松心情的事情。”

    斯黛拉没回答了，那维莱特又说：“斯黛拉女士，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您是如何明白谕示裁定枢机会给你下无罪的判决的？”

    那是他第一次和谕示裁定枢机意见相左，哪怕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私自料理枯水期的贝类。

    虽然这件事被定义成不知者无罪，恶意的指控方反倒去了梅洛彼得堡服刑，但是那维莱特自己心中清楚……

    斯黛拉和莱欧斯利哪怕是不知情，不需要罚到半个月，那也该去罚七天的牢狱之灾。

    因为这样的话，以后要是有人吃枯水期的双壳贝类，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来逃脱罪责。

    ——而且真的有人用了。

    但被谕示裁定枢机宣判无罪的却只有斯黛拉和莱欧斯利。

    那维莱特起先还在想到底有什么特殊，那之后过了一些年，莱欧斯利因为杀人被判有罪进了梅洛彼得堡，所以问题必然出在斯黛拉身上。

    但是在莱欧斯利的授勋仪式上，那维莱特亲手给他“公爵”的称号，并且向他询问斯黛拉时，得到答案却是——

    【在我犯下罪责的五年前，斯黛拉就离开了。】

    说完后，莱欧斯利的表情有些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