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南央确定了自己不会被抓进梅洛彼得堡，她的心情就是还算松快的。

    简单和那维莱特聊过几句，并且解决了下午茶后，南央礼貌地和他道别：“我该走了，再见，最高审判官阁下。”

    最高审判官阁下。

    这称呼太生疏，那维莱特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说：“可以称呼我‘那维莱特’吗？”

    他问得礼貌，南央短短地惊诧了一瞬，然后礼貌地拒绝了。

    “抱歉，阁下。”她说，“或许我们以前的关系的确很好，我也会尽力适应自己有您这样一位朋友的事实，但——毕竟我还没有想起来，您明白吗？”

    虽然心中的情感不像是假的，但是南央的理智却不明白。

    她试图思考，但是思考失败了。

    思念和情感的基础都是记忆，很多人都会在记忆中褪色，但是却有极少的一部分会在记忆中逐渐鲜活。

    南央想着，如果她记得，那维莱特或许是她心中有且仅有的后者。

    但是她不记得。

    她没有记忆，所以一切的思念和情感都会失去根系。

    那维莱特：“……抱歉。”

    “没事。”南央摇摇头，“你知道我以前还有什么别的好友吗？”

    这一次，那维莱特沉默的更久了，却仍旧说出了那句话：“……抱歉。”

    南央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只是想着，如果要找寻记忆，说不定可以去和以前的朋友叙叙旧，但是……卡娅那个案件我也听说了，如果贸然和以前的朋友见面，或许也不是明智之举。”

    她绞尽脑汁地试图安慰他：“其实以前没什么朋友也好，也就免去了我撞见熟人的尴尬，哈哈……您说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维莱特看起来好像有点……

    沮丧？

    但是他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说的对。”

    *

    确认了自己不会被抓进海底监狱后，南央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但是“寻找记忆”的课题实在太虚无缥缈，她就想着去找寻卡娅秘书官曾经的痕迹，看看能不能让自己有所印象。

    多亏了夏洛蒂的帮助，南央拿到了三年以前的蒸汽鸟报纸。

    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写的稿子，一上来就是惊爆眼球的一行大标题——

    《震惊！一起跨越数年的误判！凶手竟然是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的身边人！》

    南央：“……”

    一句话，留住一个冷酷无情的路人。

    ——比如失忆状态的她。

    或许还有当年的枫丹人。

    好好的秘书官就秘书官，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字眼啊！

    不过好在虽然标题写的夸张，但是蒸汽鸟报社的写作水准还是在线的。

    文章正文部分的用词倒是不夸张，甚至还很严谨地还原了事件。

    依照夏洛蒂所说，少女失踪案的事情她当年全程在跟，后续牵扯出的卡娅秘书官故意杀人案她也知道，和报道上写的差不多。

    南央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全文，终于发现了自己和卡娅相同的特质——

    那是让人心慌意乱的……孤独感。

    卡娅太孤独，她想融入人类社会，遇见了那么多人，可是她依旧觉得孤独和不满足，因为那么多人和她关系好，她却不是任何人心中的“最”或者是“唯一”。

    有对比，人就会失落。

    南央也孤独，但是还好，她只是幽魂凝实的躯体，本质上只是从虚无缥缈的幽魂变成了可以被人看见的幽魂而已，她依旧不是人类。

    因为不是人类，所以那些渴慕和心愿都浅淡，没有因为切身感受而变得深刻。

    说不上来这是不是专属于人类的劣根性……人类永不满足。

    卡娅太孤独，她想要那么多，或许后来不孤独了，但是事情败露，哪怕再不情愿……她还是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南央不一样，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过分的执着。

    在不卜庐和七七一块抓药也好，和店里的客人一道聊天也好，在须弥和提纳里还有他那些知己们相处也好……甚至是去须弥的路上被镀金旅团打劫，她都不生气。

    因为以前……她一个幽魂，没人可以看见或者听见她，她也无法进入任何人的梦中。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南央的欲求变得很低很低。

    卡娅想要人的陪伴和“爱”，同时还想要成为那个“唯一”。南央就不奢求这么多，“爱”可以算了，“唯一”更没有必要，她只是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人而已。

    “……谁都好。”南央喃喃道，“不是一个人就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地感觉……此时此刻或许该有个偶尔聒噪的存在来上一句什么，但是她想不起来了。

    脑袋一抽一抽地痛，她下意识不愿意回忆，可是又不甘心如此忘记。

    ……到底是什么呢？

    什么东西会让她失忆呢？

    早知道当初就该先从小光团子那里得到答案再离开了。

    南央闭了闭眼。

    罢了……还是先去——

    【兑换成功，延续模拟生效。】

    南央瞳孔一颤，蓦然顿在了原地。

    她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这句没来由的话。

    这句话……这句话……延续模拟？她的人生模拟进程，还支付了某些代价来延续某一次的模拟吗？

    她试图思考，但是记忆的碎片太散乱，还没找到剩下的拼图。

    延续模拟……为什么要延续模拟呢？有没有谁知道些什么？

    可是卡娅甚至没什么朋友……等等。

    脑海里灵光乍现，南央骤然抬眼。

    “或许……或许那维莱特是知情的。”

    那维莱特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南央”，那也合该知情延续模拟的事情吧？

    如果可以借由他来拼凑过去的碎片，等她完全想起一切的时候，或许……她就可以安心回到须弥了。

    “我只是想找到记忆而已……”南央说。

    她有一种没来由的心慌。

    说不上来，只觉得失忆的自己心里好像空了一大块。

    那里或许本该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