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回一个月前——

    那时南央刚刚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出轨的消息。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婚必须要离。

    既然母亲为此感到痛苦，那么那个男人就也没有留在这个家里的意义了。

    所以一开始，南央就和母亲说：“您还是离婚吧。”

    可惜这个女人犹犹豫豫，一直下不了决心。

    有的时候她说：“我要是离婚了，那你和卡琳未来嫁人没有强势的父母支撑，万一也遇到了我这样的情况该怎办……”

    南央觉得荒谬。

    她知道母亲只是把她们姐妹当成借口，她觉得未来的婚姻还太遥远，她会不会结婚都不一定，所以没必要这么早就被这种莫须有的担忧束缚脚步。

    南央说：“可是现在，父亲在这个家的存在感也几乎没有。”

    他常年在外，本来从多年前母亲还会和他一起经商，但现在她已经做了很久的富商太太。

    后来再问，母亲的回答又变成了：“卡琳还小，还没成年，接受父母离异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我很担心。”

    再后来父亲借着工作忙之由不回家，母亲的论调又变了：“卡娅！卡娅！那个人渣根本就没去工作！格伦家的太太看见了……他就是和情人约会去了。”

    南央问：“那你离婚？”

    女人一愣。

    她看着女儿，突然说：“如果我离婚了，那小三不就可以堂而皇之登堂入室了吗？！！我绝对不离婚。”

    母亲理由多变，南央很快就明白了缘由。

    她静静的看着母亲，良久道：“我知道了。”

    母亲只是害怕自己无处可去，害怕她再次踏进社会，要靠着她那多年没有劳动而被养得细腻的双手来工作，害怕父亲挣来的锦衣玉食就此消失而已。

    她惶恐这些，但偏偏还要给自己套上不离婚的借口。

    或许她真的是为了卡琳，但是这份爱绝对不像母亲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么多。

    南央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她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挂上了一个微笑。

    面板那时是第一次发出了心情值预警：

    【你的心情跌到危险值！】

    南央没管，她开心地分享自己的愉快：“我好高兴，母亲是功利的，她会把自己对优渥生活的八分不舍得……伪装成十分因为爱而迫于无奈的忍受。”

    面板卡壳了一瞬。

    它尽职尽责描绘着宿主复杂又难懂的内心：

    【你知道母亲是自私的，她最爱她自己，其次才是卡琳。

    你的心中不可遏制地产生了兴奋，很没来由，你也知道这情绪不对，但是你没在意。】

    然后南央就去找了卡琳。

    她妹妹骄纵，南央在考上教令院读书之后就基本上没再和卡琳说过话，但是她现在一反常态，突然带上了枫丹最近最流行的一款小蛋糕去找了妹妹。

    卡琳看见她，嘴上还嘲讽了两句：“这不是那个连帮助亲妹妹补习都不愿意的吝啬鬼姐姐吗？怎么，今天来找我，是转了性子了？”

    南央把小蛋糕放在她面前，笑得很是快乐：“卡琳，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卡琳一愣。

    她狐疑地看着南央，最终忍不住问：“卡娅，你吃错药了？”

    本来按照以往的记忆，姐姐会转身就走，但是这一次，南央突然抱住了妹妹。

    卡琳一僵。

    她刚抬起手准备推开她，嘴里还说着什么：“你有病——”

    “卡琳，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南央低声说。

    卡琳一愣。

    “……什么？”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站起身来连忙说：“我要去问问妈妈。”

    “等等卡琳！”南央拉住她的手，“妈妈很伤心，已经睡着了，不要去打扰她。你如果不信，我给你看证据。”

    枫丹的留影机拍摄相片很是清晰，父亲和一个女人手挽着手，亲亲密密的样子完全没办法作假。

    卡琳看着那些照片，站在原地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来回翻看，眼神几乎都要把照片盯出一个洞来。

    这样的反应实在太好猜，南央知道她虽然面上不敢相信，但心中还是信了。

    南央接着说：“卡琳，我来找你是想要和你说——不出一个月，爸爸妈妈一定会离婚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在妈妈面前提到这件事，妈妈会伤心的，好吗？”

    卡琳神色复杂。

    她看着南央哀哀祈求的神色，最终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件事？”

    南央又一次抱住了妹妹。

    她低低的在妹妹耳边说：“因为以后，就只剩下我们姐妹，还有妈妈了啊。我总想着既然是一家人，也该和你修复关系了。对不起卡琳，以前是我太自私了。”

    卡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南央紧接着转移了话题：“诶？之前还没注意到，卡琳你身上穿着的是最新款的裙子吗？没想到一眨眼，你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了。”

    南央这话一说完，果不其然，卡琳立刻飘飘然地炫耀：“是啊，这可是我拜托爸爸——”

    话一出口，卡琳顿了一下。

    她神色不自然地解释：“我不是有意的……但你也知道爸爸疼我。”

    南央心中的笑意更深，面上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卡琳，等到爸爸妈妈真的离婚了，你要跟着谁呢？”

    卡琳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南央的话砸下来，叫她不知道怎么接。

    她眼神游移了一瞬：“当然是跟着妈妈啊！爸爸都不常回家，我当然和妈妈感情更好，这还要问吗？”

    南央面上装作很感动的样子：“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犹豫很久，也就是说，哪怕你只有每个月两万摩拉的抚养金可以领，你依旧还是最爱妈妈的！”

    卡琳僵住了：“你说多少钱？”

    一时间，她连表面的伪装都没跟上。

    而南央假装没看出来。

    “每个月两万摩拉啊，枫丹法律规定的最低标准，你不知道？”南央故作安慰说，“没关系，你距离成年还有几年呢。”

    她亲眼看见这个妹妹勉强地笑了笑。

    卡琳脱口而出：“资产不是还没分吗？妈妈不可能一点钱也拿不到吧？”

    “妈妈当然拿得到。”南央说，“但是父亲可以再一次壮大他的商会，妈妈却没办法做到这些了。她只是一个家庭主妇，等到分来的钱全部花完了，还需要我们两个来养妈妈。”

    说到这里，南央当作没看见卡琳的表情，她摇摇头，说：“父亲的情人年轻漂亮，倘若她和父亲生下继承人，那他对你的疼爱就会转移。卡琳，你不觉得太轻易吗？”

    卡琳心头发烫：“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这样轻易地背叛了妈妈，然后有了新的继承人，有了新的家庭，这样你不会不甘心吗？我想要报复他，至少也要成为他情人无可奈何的眼中钉，但是我已经成年了。”

    “可你还小，你还可以选择监护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卡琳明白。

    她的心跳逐渐剧烈，眼中也跳动着兴奋的亮光。

    南央笑起来。

    卡琳神色兴奋。

    ——她明明迫不及待，却还是需要南央一个理由来推她一把。

    于是南央又说：“你只是为了报复他才选择他。只要你选择了父亲，你就会在父母离婚后依旧拥有他资产的继承权，哪怕那个情人生下了孩子，你的继承权也不会消失，你明白吗？”

    卡琳主动握住了南央的手。

    她的眼神亮的惊人：“我知道了，姐姐。我只是为了报复。”

    她甚至信誓旦旦地承诺：“等到我拿到财产，我一定会好好拿着钱回来养妈妈的！”

    南央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妈妈会为你骄傲。但是……这件事情请不要在妈妈面前提起，好吗？妈妈太伤心了，不要刺激她。”

    卡琳点点头。

    面板提示说：【你心中的快乐就像翻涌的岩浆，虽然你知道这样的快乐是负面的，它会慢慢变成坚硬的黑泥，但是你无法克制，并且再也不愿意克制了。】

    【在做出结束这一次模拟的决定时，你的内心已经打开了一道牢笼，失控的野兽跑了出来。】

    *

    于是一个月后，结束了审判的歌剧院里——

    等到一切结束，歌剧院里只剩下了泪流满面的母亲，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南央。

    卡琳已经随着父亲一起离开了这里，迫不及待地去奔向了她的新生活。

    而南央静静地等待着母亲流干眼泪，她才上前蹲下身体，轻轻地拉住了母亲的手，就那样仰头看着她。

    南央语调缱绻：“母亲，您看，卡琳选择了父亲，而我会选择您。”

    “在所有人里，我最爱您。”南央笑着说，“如果以后您没有了钱，又不想出去工作也没关系，我在沫芒宫做最高审判官的秘书官，我的工资还算优渥，我可以一直养您。”

    哭花了妆容的女人恍恍惚惚。

    南央说：“我承诺说出的一切都奏效，或者……如果您认为我想要什么条件的话，那就……把您对卡琳的失望转化成对我的爱吧。”

    听到这话，女人终于伸出了颤抖的双手。

    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再一次主动拥抱了自己的大女儿。

    南央窝在她怀里，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听见她哽咽的语调说：“卡娅，这么多年，都怪妈妈一直没看清。”

    “没关系的妈妈。”南央面无表情地回抱了她，说话的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变化，“我知道您爱我，对吧？”

    “是的。”女人没察觉，她笑了起来，“从此以后，妈妈最爱你，你是我的骄傲！”

    面板的提示越来越频繁了：

    【你的心翻涌了黑色的浪潮，你的心情值迅速升高，你激动不已，第一个念头却想着如何才能隐瞒自己的推波助澜。】

    【你的人性变得阴暗，你发现这样的手段虽然不光彩，但是却可以在短短一个月内满足你多年求不得的愿望——你想重新感受那样的爱意。】

    面板顿了顿。

    它消失了一瞬，又闪现出来。

    【可是宿主，你该去看看医生了。】

    南央关掉了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