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在教令院的课程结束之后，南央思考去处的第一选择并不是回到枫丹。

    去了一趟他国，她才意识到人生也可以有很多种选择。

    南央想尝试一点不同的东西，因为她实在没体会过做人的滋味。枫丹给她的记忆很长，美好的却不多。

    因为读过很多书会使人眼界开阔，南央来到生论派，但生论派研究的东西不止和须弥相关。

    她看到了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景色与风貌，对那样的世界生出好奇，可是因为繁重的学业，想要正常的作为旅游去见识一下别的国家的念头迟迟没能实现。

    而在她毕业之后，刚刚动了这样的心思要去别处，母亲突然给南央寄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母亲在信中表达了对她的思念，在寄语的末尾，母亲说：【你如此优秀，肯定可以在枫丹庭找到一份好差事，回家也方便，我不希望你走得太远，卡娅。】

    南央沉默了。

    希望自己可以在离家近的地方工作似乎是大多数父母的愿望，但是有一些父母不会说出口。很显然，母亲不在此列。

    所以南央接到了她的信件，南央为难了。

    面板尽职尽责：

    【你在意母亲，所以你被绊住了脚步，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类会体验到的为难，恭喜你，你已经是个合格的人类了。】

    【你产生了新的愿望——你想要去看看提瓦特这片辽阔的大陆，但是你选择了优先满足母亲的愿望，这是出于你对她的爱意。】

    南央做好了选择，她妥协了。

    面板上的字呈现之后，停顿了一瞬，下面又浮现出一行小字，带着隐晦的提醒：【你必须保持思考，才能做出判断。】

    但南央没有思考。

    她觉得，这是母亲难得如此直白写下的想念和赞誉。

    这是对她的肯定。

    这意味着只要回到了枫丹，做到了母亲期望的一切，她就可以拥有更多母亲的偏爱。

    想想现在已经十一岁的卡琳，她连教令院入门测试的题目都没办法合格，又怎么可能考的进教令院呢？几年之后，等到卡琳考试落榜……

    南央突然怔住了。

    她不该这样想自己的妹妹。

    可是……

    刚刚那一瞬间，她的恶意为什么来得这么自然？

    面板再一次提醒：【你必须保持思考，才能做出判断。】

    南央依旧没明白。

    直到当她回到枫丹庭，以优异的能力被聘上沫芒宫的秘书官一职，然后告知母亲自己已经签下了合同时——

    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面板一反常态地提醒了她两遍。

    ——保持思考才能做出判断。

    母亲会在信上写下那样的话来吗？

    南央恍惚记起，这个温婉又软弱的女人曾经问过自己：【卡娅，等到你在教令院毕业，是不是可以留院做学者啊？】

    她记得她当时说：【是可以，而且我打算留院的。】

    因为留院做学者就可以申请课题，然后借着研究的名义顺便去考察各国生态，看看各国风景。

    母亲当时说：【那太好了，如果你妹妹也考上了教令院，那正好你来给她做导师。卡琳是你的亲妹妹，你可要好好帮帮她啊。】

    她回：【好啊。】

    南央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是那个废物真的考上了教令院，她就申请一个课题然后一年半载不回教令院，然后歉疚地对母亲说：课题还没完成，实属无奈。

    不过事实摆在这里，当时的母亲对自己的小女儿很自信，却在南央给她寄了一套教令院入学测试题时慌了神。

    所以，母亲的意图很明显了。

    南央终于想明白，她从沫芒宫签完合同回到家里，心中阵阵发凉。

    “卡娅。”女人眼眶通红。

    南央有点疑惑，她还没来得及问母亲为什么看起来哭了，母亲就哀求地看着她，终于还是把南央心中的猜测给落了实，“你妹妹不能被人嘲笑，你帮帮她吧，只要你肯教，她一定会变更好的。”

    此话一出，南央心中的侥幸就像从高处坠落的玻璃瓶，一下就碎掉了。

    她脑袋嗡鸣。

    面板又说：【你得到了教训，你没有保持思考，你被母亲展露的一点点亲情冲昏头脑，所在在这一刻，你产生了极大的负面情绪。】

    南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心中的酸涩喷薄而出，她的脸上却展露不出任何表情。

    “妈妈……”她低低的问，“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母亲愣住。

    南央接着说：“我说了，我要留院的。”

    女人耐住性子，半哄半劝：“教令院有什么好？枫丹回家方便，难道你在外面读书一直没有想念过家人吗？”

    南央沉默。

    她摇摇头：“你不明白。”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乐意？”

    “对。”南央看着她，“我不乐意。”

    父亲不常回家，卡琳又顽劣。

    她对这两个人都没有感情，只是思念母亲而已。

    女人就好像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把柄，又接着说：“让你教一下你妹妹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说，你要什么条件？”

    听到这句话时，南央几乎不敢相信。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她和自己的女儿谈生意吗？！！

    难道她觉得，自己只是因为没有回报才不答应的吗？

    温婉的母亲露出了尖锐的一面：“难道不是吗？我从来没和你说过，当初我到底有多后悔把你送给你奶奶带到十三岁！你现在这自私的样子都是因为她！”

    南央没办法忍受这样的母亲，她也愤怒了：“奶奶已经过世了！”

    但是这样的愤怒好像让女人找到了宣泄口。

    “哈……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把你养到现在，你也二十岁了吧，你倒是和你那个爸一样，都帮着那个死老太婆！”

    女人口不择言，不知道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让南央觉得如此陌生。

    南央滞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她知道母亲和奶奶有矛盾，但是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矛盾，才让母亲直到对方过世了也记恨着。

    发泄一般说出这句话，女人愣住了。

    她慌张地上前，对南央伸出双手，看起来好像要拥抱她。

    “对不起、对不起卡娅，是妈妈失言了……妈妈不是这么想的……”女人结结巴巴地解释，“因为今天我情绪不太对，对不起，是妈妈的错……”

    南央第一次没有回抱她。

    她只是平静地顺着她的话反问：“发生了什么，母亲？”

    面板浮现出几行没感情的字，和南央接下来的话语交织出现：

    【你沉醉在母亲给你编织的虚假幻梦，她从前会掩饰，没叫你察觉，但心中早就给你下了定义。】

    “抱歉，是我今天离开太急，没注意到您的情绪。”

    【你想成为母亲的骄傲，你希望她提到女儿第一个就可以想到你，但是很显然，现在你知道这不可能了。】

    “母亲，说给我听吧。”南央说。

    【从这一刻开始，你心里活过来的那一小部分也会慢慢枯萎，你知道自己无可遏制。】

    “如果我可以解决的话，我一定会帮你的，我承诺。”

    【但你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哪怕你已经知道自己没那么重要，但你日夜积累的感情不会一朝消失，你依旧贪恋曾经的记忆。】

    【所以，哪怕她不完美，你也依旧爱她。】

    南央知道。

    她看着面板上浮现的话语，心中比谁都清楚。

    她只是……太想要得到爱意了。

    思念的基础是记忆，南央从前和奶奶住在一起，没有太多对母亲的美好回忆，所以她没把母亲放在心上。

    后来奶奶过世，面前这个女人哪怕只是装作一个好母亲的样子，还带着对她的补偿情绪才对她好，但是那已经足够她潜移默化影响南央的心了。

    女人愣愣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哭着说：“卡娅，你父亲……他出轨了。”

    面板安慰南央：【人生十有九悲，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若是觉得太痛苦的话，宿主可以结束这一次模拟。】

    面板提醒：【剩余模拟次数：2\/10】

    ——小剧场——

    这一次模拟结束之前，南央打算搞个大的。

    那维莱特下章开始成为章节常驻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