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贸然决定，虽然没有造成糟糕的后果，而且还做的不错，但也不能因此过于得意自负了，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知道吗？”他训诫着。

    “老师，我明白。”

    “好，那你去做一个人体模型，要从内脏到每个穴道，你都要做到位，并且仔细的了解它们，嗯，你可以参考你之前带回来的中医学，不管你怎么弄，但只有三天，我要一份九十分的答卷。”老拐抓起旁边的包子啃着，一边说着下一个任务。

    苏芥沫没有说太难或者不行，直接点点头。

    然后她又去分了下药材，把之前采回来的药材晒干收好，随后跟着老拐去第一次出诊。

    他们去的是苏猛的家里，苏猛之前去帮忙修路，能够拿到更多的工分，没想到却出意外了，一颗石头放在一个低山坡上，然后滚了下来，苏猛虽然跑的有些快，但也就还是被压到了腿，一条右腿的骨头都被压碎了，送到医院去，没办法治，得做手术切掉膝盖以下的部分。

    顾强国他们知道了，就和施工队的人，加上村里的人一人帮忙点，勉强付了手术费，但也把这个本就困难的家给一下子掏空了。

    他家还要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八岁，一男一女，根本不能帮家里做活，还要一个老母亲，也是身体不怎么好，所以家里现在只能靠苏猛那口子徐英支撑着，自然不能付得起住院费，所以手术没几天就回来养着，老拐给他开点药养着伤口，也没收钱。

    苏芥沫以为这个家庭估计会变得很糟糕，但进屋里后却意外的发现，家里虽然破旧不大，但却收拾的很是利索，虽然有个病人，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五岁大的康康正给在床上躺着的阿婆说话，八岁的雨雨在堂屋里扫地，看到他们进来后乖巧的喊。

    “老拐叔叔，二妮姐姐。”

    然后把人带去里屋门前，先去喊自家娘亲说医生来了，随后里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回答。

    没有一会一个穿着暗紫色花布衣服的妇人走出来，她将头发盘在后面，脸盘子生的清秀，额头上散着些许碎发，让她显得几分温婉，眼下透着些青色疲惫，但却并不显得丧气难过，眉眼之间反而透着股坚毅、

    她手里端着水盆，里面放着毛巾，慢慢开口：“医生，我刚刚给我家猛哥擦了下，才没有出来接你们，不好意思啊。”

    “苏猛家的客气啥，俺也不是第一次来认不得路，怎样，苏猛这些天还不错吧？”老拐问

    “嗯，精神好了不少。”徐英回答，目光注意到旁边的苏芥沫，苏芥沫开口喊了声婶子。

    “这是二妮吗？真是越长大越好看了，听说你在和老拐医生学医，可真是大好的事情，你要努力些啊。”徐英确实是很久没有看到苏芥沫了，她不怎么爱出门，而且苏芥沫白了许多高了些，确实和之前有些区别。

    “婶子我知道。”

    老拐说：“苏猛家的，这丫头聪明着，虽然学了没多久，但很多都已经懂，这次我带她过来了解下苏猛的情况，接下来换药的事情就交给她了。”

    “这……行，听医生的。”徐英有些略微怀疑，毕竟苏芥沫才学没有多久，但老拐如此肯定说的，她自然也就没话说。

    苏芥沫也知道她的想法，也没有急着解释，两人进屋里，苏猛正靠坐在床上，看到他们来了还冲着他们笑了笑，苏芥沫却觉得这笑容，有些不对。

    苏芥沫跟着老拐把伤口检查了下，认真的听了老拐所说的，听到当时只是骨头粉碎皮都还挂着，送去医院了没多久就直接做了截肢手术时，苏芥沫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克制着什么都没有说。

    “你来换药。”老拐直接说。

    “啊，这……”苏猛听着有些惊讶，本来被一个小姑娘看着自己伤口就有些难为情了，这要换药的话，还得卷起他的裤子，露到差不多到大腿根的位置，苏猛忍不住挠挠头。

    “苏猛叔，你把我看作医者就好。”苏芥沫笑着说，平静的神情有种给人安抚信任的魔力。

    苏猛这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也就没有那么不好意思了，苏芥沫打开伤口换药，伤口有些狰狞，想来是因为在医院没花钱，自然没得到好的处理，幸好有老拐这段时间开药，不然苏猛这条残肢，估计要一点知觉都感觉不到了。

    不过大腿肌肉也有萎缩，看起来明显有些不正常，苏芥沫问老拐：“老师，这腿有让经常按摩么？”

    “嗯，让苏猛家的按摩了，不过效果不怎么明显。”老拐也觉得奇怪，他那套按摩手法，照理来说，应该是会有效果的，更何况还配着药用呢。

    苏芥沫看了眼苏猛，见他低着头，而徐英也是不说话的模样，她明白过来：“苏猛叔，你是不是不愿意让婶子给你按摩。”

    苏猛沉默了下，苦笑一声：“按摩有啥子用，我这腿又长不回来了，平白的给英子增添负担的，干啥子浪费这个时间，英子她，每天够累的了。”

    要不是老拐人好，惦记着他家的困难没要钱，他这药也不敢用，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废人，是个累赘，还不如死了来的干干净净的。

    “苏猛叔，你没问过婶子，你怎么知道她累不累呢？或许，生活的重担，确实将婶子压得直不起腰了，但她想到苏猛叔你好好的，还有雨雨和康康两个孝顺的孩子，再多的累，估计在她心中，都变得微不足道了，所以苏猛叔，你必须得振作起来才行，而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废人，荒诞度日。”苏芥沫忽然开口。

    徐英猛地看向苏芥沫，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想到这么个十几岁的姑娘能将她所想看的这么清楚。

    “徐英婶子，你说呢？”苏芥沫又问。

    徐英沉默了下，才说：“猛子，俺知道，你一直心中愧疚，你腿受伤了比我还难过，所以一直不敢和你说什么，怕刺激到你，但你不知道，我更庆幸的是你好好的回来了，康康和雨雨都还有爹，而我也还有依靠，你不要说啥耽误了我，我想说，我这辈子都只会是苏家的人，死了也会是苏家的鬼，苦点算啥，我相信总能熬过去的，所以，你不能老是胡思乱想。”

    苏猛呆呆的看着她，头一次被如此真切温暖的相濡以沫的话击中，他有些局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英子，我……”

    “苏猛叔，你别想那么多，日子总会有好的那天，婶子都能坚持下来，苏猛叔难道你还办不到么？”苏芥沫又问。

    “不是残疾了，就注定只会是累赘，还得看你选择用什么方式活不是么？脚残疾了，手和头脑还可以做很多东西的，只要你不放弃生活，生活也必然不会放弃你。“苏芥沫说到后面的时候，自己也有些感叹，曾经的她，也是努力的生活，才让自己过得更好。

    哪怕她被父母所放弃，但她不愿意放弃自己，她觉得，自己的出生，总是有一份价值的。

    一番如此有道理的话从苏芥沫的口出来，大家都有些错愕的看着她，苏芥沫摸摸头，说的很轻：“这是我所认为的，也想着，用自己的力量过的更好些。”

    老拐几人想着，苏芥沫好像变化的确实有些大，以前总是一句话不说的低着头，但现在却能落落大方，是因为找到了正确生活的方式了吧。

    苏猛安静了下来，苏芥沫也是没想太多多说了几句，然后继续给苏猛把药换好，让老拐检查了下，两人就告辞离开了。

    “老师，其实苏猛叔的腿，并没有到截肢的地步对吧？”两人走在路上，苏芥沫将刚才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或许，我了解过当时的状况，其实并非一定要截肢的，若是花费心思好好养着的话，是可以养好的，但是当时事发后，他们就直接送去医院了，手术也做得很快，根本没有给我时间。”老拐提到这事情，也有些遗憾。

    毕竟苏猛是一个家庭的劳动主力，也是支柱，失去一只腿意味着多么大的伤害。

    但农村人，小痛小病的才敢找赤脚医生，但大病，大家还是比较相信医院的判断。

    而老拐，他会在这里来做赤脚医生，也是追求的一份自在，而很多事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只能尽力而为。

    苏芥沫明白老拐的意思，只是想着苏猛家的雨雨和康康，还有柔弱却坚毅的婶婶，苏芥沫心里看着有些不是滋味，但终究，还是别人的事情，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老师，明天我们就要搬家了，到时候你过来吃饭吧。”苏芥沫提前做了邀请。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准时过去。”老拐满口答应下来，又提醒：“但你可别忘记任务，只有三天哈。”

    “好。”

    又和老拐去看了一个病人，苏芥沫才回到苏家，把带给牧云泽的饭菜还有药给拿好，就朝着知青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