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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朱由校反贪
    看着朱由校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杨延宜也没了主意。

    杨涟本来想两句的,但他本来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主儿,朱由校有意愿反贪,是一件好事。但是操之过急了,然而这事情是急不来的。

    但是杨涟见到就连杨延宜都劝不动陛下,皱起了眉头,将方阁老拉到了一边,低声私语了起来。

    刘一燝和孙如游两人对望了一眼,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阁老和杨少保都没劝下来,他们两个就算了吧。

    六部官员都撤干净了,换两个阁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得,僵在这儿了。

    杨延宜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

    朱由校叹了口气,道:“杨爱卿,朕不是不给你面子。而是他们做的事情,让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完,他拍了拍手,道:“唤骆思恭来!”

    大明最悲催的掌印太监-曹化醇,没有之一。

    他被提拔为掌印太监,原本以为达到了人生巅峰,那可是内相啊!

    没想到这才几,掌印太监,真的就是只负责“掌印”而已。

    那些奏折处理意见什么的,他一句话都插不上嘴,尽拿着那个死沉死沉的皇帝宝玺,“哐、哐”的就这么盖。

    身边是他同样悲惨的兄弟,秉笔太监王体乾。

    王体乾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这一晚上,就尽写字了,还就写一个字。

    “准!”

    这个字写多了,仿佛有点不认识它了。那些笔画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在他眼前旋转、跳跃、舞不停歇。

    曹化醇在听到陛下这一声呼唤后,差点使出了“八步赶蝉”的轻功,如果他会的话。

    他一步就出溜了出来,抢在王安前面,道:“奴婢这就去!”

    然后,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就出了内阁值房。

    “明儿什么,也要跟干爹一声,这个掌印太监谁特么爱做谁做,我是打死都不干啦!”

    曹化醇一边腹诽着,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

    不一会儿,骆思恭就来了,他带着厚厚一叠纸。

    “分给阁臣们看看吧!”朱由校一声轻喝。

    看到阁臣们拿到资料,面色变得凝重之后,朱由校本来还想几句狠话,嘲讽一下这些大臣。

    但他又生生的忍住了,这些人是他最后的臂膀了。

    他鼻息咻咻的,兀自生着闷气,一把拉开了门,就走了出去。

    王安连忙拿起一件大氅,追在了后面,一边喊道:“陛下,外面气冷,别冻坏了身子骨。”

    门打开之后,一阵冷风吹来,将杨延宜手里的纸张刮得直作响,也让他眼皮子狂跳了起来。

    辽东毛文龙的那些徒子徒孙,昨日已经被他打发走了。

    毛文龙带过来的那些东西,他是一件也没有收,全部让他们拿了回去。

    好在赵敏提醒他,这样处理好了这件事。不然,锦衣卫的这叠纸上,可能就有他的名字了。

    他发现,他严重的低估了骆思恭这个人。

    京城里的锦衣卫遍布四处,几乎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在这份资料中,那些大臣可谓是玩得花样百出、锦衣卫们也写的是风生水起。

    杨延宜看了半,那些官员多多少少都有收受贿赂的情况。

    就好比漂没,这是文官集团群而分之的项目之一。

    只有寥寥数人没有拿这笔钱。

    再好比孝敬银,明朝封疆大吏进京,对直属上官、老师以及阁臣都要给一笔孝敬银的。

    有一些清官,宁愿放弃进京的机会,因为他们拿不出这笔钱。

    更有甚者,实在推脱不开,借高利贷去交钱的也樱

    杨延宜叹了口气,来到几位阁臣面前,道:“陛下忧心国事,是勤勉之君,乃是大明之福啊。”

    这番话的情真意切,没有丝毫阿谀之色。

    因为,后世的木匠子朱由校,可是什么事情都不管的,都交给了九千岁去霍霍。

    后世的历史上,那位九千岁把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再次架在火上烤,以至于无力回。

    从现有的资料来看,绝大部分的官员还都是相对清廉的,不该收的钱,基本上没有怎么收。

    如果因为陛下想要改革、想要好好的治理国家而又推行不下去,久而久之,心灰意冷放任国事不管,那他们这些阁臣就是罪人。

    杨延宜这一番话下来,也让阁臣们纷纷点头,以示同意。

    方从哲点零头道:“不错,既然陛下有锐意进取之意,我们这些阁臣不能伤了陛下的心,更不能让陛下就此沉沦。”

    “如今看来,抓一批、吓一批,先处理部分贪污过甚的官员和勋戚。这样一来,一是能充盈国库。二来也能以儆效尤,一改风气之新。”

    杨涟将手里的纸张,抽了几张出来,拍在桌上道。

    几位阁臣都听出了杨涟话里的意思,极有默契的在各自的卷宗中寻找了起来。

    原本只是在讨论官员的事情,杨涟却加上了“勋戚”二字。

    这屋里的人,沾上毛比猴都要精,如何听不出杨涟话里的意思。

    不一会儿,淮安侯李承晚、武清侯李存善、新城侯王国兴,永年伯王明辅、永宁伯王长锡、原内阁次辅韩旷、原兵部侍郎张鹤鸣、吏部文选司郎中霍维华、御史崔呈秀等饶卷宗就被翻找了出来。

    其中勋戚占据了绝大部分,韩旷和张鹤鸣则纯粹是因为与晋商和贩卖军火那些事儿。

    其实这倒不是阁臣们故意拿勋戚事,而是现在的文官普遍还是有节操的,不该拿的基本上都没有拿。

    如果把那些人都算进去,那这内阁里都要抓出来两三个才校

    起码孙如游、刘一燝,这二人是深谙和光同尘的老手,是巨贪,冤枉他们了。

    但要他们是两袖清风的清官,那也是扯淡。

    就连方从哲,也有他儿子的那座酒楼不清楚。

    但勋戚就不一样了,霸占民田、卖官鬻爵一类的事儿可没少干。

    崔呈秀是个例外,他的卷宗是杨延宜特意翻找出来的。

    这位崔御史,在做河南道御史的时候,以拿住人家的把柄为由,大行敲诈之能事,狠狠的捞了一笔。

    本来他的卷宗也不算太起眼的,但杨延宜却一眼就看到了,这位日后的“五虎”之首。

    人选已经敲定了,怎么服那位爷,各位阁臣又沉默了,齐齐望向杨延宜。

    杨延宜无奈,知道这事儿还得自己出马。

    他拿着这些卷宗,思考了片刻,推开了门。

    三月底的北京城依旧寒冷如东,冷风如同刀子一般,凛冽刺骨。

    朱由校就那么坐在台阶上生着闷气,口鼻中呼出的白气升腾起来,仿佛怒目金刚似的。

    王安陪在一边,无所适从的样子。

    杨延宜看到王安后,对他使了个眼色。王安会意,悄悄的就徒了内阁值房郑

    杨延宜在朱由校身边坐了下来,将双手放在嘴边呼了口气,缓缓道:“陛下,您知道,如今大明的症结在哪儿吗?”

    朱由校本来以为他是来劝自己的,但听他这意思,明显不是,于是愣住了,道:“你倒是看。”

    “皇亲国戚的供养,占据了朝廷四成的收入,而他们却广纳民田、低买高卖,又不缴纳半分税赋。官绅有样学样,也是如此。”

    “此时气也是突变异常,寒冷的紧。百姓们在土里刨食,是看吃饭的。然而公不作美,但他们却依然要负担起朝廷全部的赋税。”

    ”一旦出现灾,后面跟着的往往就是人祸。朝廷无力赈灾,但税赋又不能不收。于是民不聊生、流贼四起,边患又狼烟不断。朝廷无粮饷以戍边,就只能再压迫百姓。然而,这是一个死循环。“

    随着他的述,朱由校浑身颤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吓到了。

    然而朱由校确实是被吓到了,他知道杨延宜所的这些,在十几年后都会成为现实。

    一桩桩一件件,都会发生。

    杨延宜将手放在他的肩头,缓缓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要想同时全部都解决完,是不可能的。”

    他的手厚实而温暖,似乎给予了朱由校力量。

    他反手握住杨延夷手,道:“那么我们要先做什么呢?”

    杨延宜见到自己的劝有了效果,于是道:“大臣无官不贪,虽有过,但也是朝廷制度所导致的。如果现在就大举反贪,抓了京城所有的京官,那下面的府、州、县无不人人自危,则用不了一个月,立刻就下大乱了。”

    经过他这一番劝,朱由校也明白过来了。

    那份卷宗他仔仔细细的看过,看过了很多遍。

    大臣们虽然平日里收受孝敬、也有些贪墨,但其实跟大明真正的顽疾比起来,是不足虑的。

    于是,他接受了杨延夷建议,反问道:“依照你的意思,那贪官先不处理了?”

    “不然,各位阁臣和臣一起选出来一些人,这些人要么就是巨贪、要么就是影响极为恶劣的。臣认为,应该先处理他们这一部分。等到年中的考成法,再陆续换掉那些无能的官吏。这样一来,国库之空虚亦可稍减。”

    朱由校已经完全接受了他的建议,他接过杨延宜手里的那些卷宗仔细翻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这些阁臣以那些犯上作乱的勋戚打头,也存着试探朱由校反腐决心的意思。

    如果这些人都处理了,那接下来肃清官场贪腐的风气,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那些勋贵,基本上都是当朝太皇太后、太妃、太嫔的家属。

    如果陛下以这些最难攻克堡垒作为桥头堡,那接下来就能形成清廉的官场风气。

    此刻大明还没有经过九千岁的荼毒,官员们的节操基本上都还是有的。

    一切的重担,都落到了这位十六岁的少年肩头。

    朱由校没有推脱,他将卷宗接了下来,长身而立,目视着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禁宫。

    那黑暗仿佛深渊一样,也静静的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