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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梦想
    回到泽落塔村的第一个夜晚,这是一个为了迎接踏上寻找食物之路的三个勇士归来的宴会。可是三个勇士一个都没有参加这个宴会。

    派克被埋葬于村庄废墟旁的一棵苹果树下,他永久的长眠在了那里。再也不会去听从那些无趣,却又不可以违抗的命令了。他得到了一劳永逸的解脱,得到了永恒的安宁。

    或许会有些寂寞,因为陪伴他的只有一棵苹果树,以及那一把兰斯洛特制作、东凌所插在他坟墓之上的标枪所做成的十字架。那便是他的墓碑。

    兰斯洛特则是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睡相很是安详,或许是因为他在睡前得到了来自阿尔托利亚的祝福吧?

    而东凌,此刻则是坐在远离欢乐人群的一块大石头上,喝着那从巴萨科那里掠夺而来的酒,吃着手中那甘甜的平安果,仰望着那天空之中闪烁的繁星。

    “——怎么了?不打算去跟他们庆祝一番吗?大-英-雄。”

    阿尔托利亚俏皮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了起来。然后伴随着一阵芬芳的微风,她坐到了自己身旁的位置。

    “我在想,派克是不是也化作了天空里的一颗闪烁繁星呢?”

    提起派克,阿尔托利亚不禁怔了怔。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从东凌的语气与神色之中可以感觉出来,这个叫做派克的人对他来说好像很重要。

    “嗯,他一定化作了那天空中美丽的星星,在一闪一闪的发着光,看着东凌呢。”

    阿尔托利亚的话语听上去十分的天真、幼稚。语气十分的温柔,无论何时都是这般的温柔。虽然这只是一句虚假的、安慰的话,但是对东凌来说却很管用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嗯!”

    阿尔托利亚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一般的用力点了点头。

    东凌看着天空时的表情很祥和,很温柔。完全没有一点自负与那强装出来的镇定自若。他像是在看着一位喜欢的人儿一般欣赏着漫天的星辰。看着那一团团由无数星辰所构成的璀璨星云,他的心情无论是有多么的复杂、难过、悲愁,都会安静下来。

    正如那天上安静、不会说话的星星一般,东凌看着它们的时候,内心也会得到安抚,变成宁静、安详。

    阿尔托利亚偷偷的看着东凌,发现他脸上十分的安详。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责。——看来你也变得坚强起来了呢。不像上次一样,因为同胞的死而大哭。

    “——说实话,我跟派克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就几天。”

    “......”

    东凌开口道,语气里显得淡淡的,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般。

    “但,他的死对我来说打击还是挺大的,毕竟没能提前发现那根牵绊线是我的责任。”

    东凌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远处的一片虚无,语气自责的说着。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早些看见的话,派克或许就会和我们一起活着回来了呢。”

    “......”

    东凌又抬起头,看向天空,看向那些能安抚他内心的漫天灿烂星光。

    “但是,我没有让他白死。我救下了好多同胞呢,并告诉他们——‘是派克先生让我来救你们的,你们得感谢派克先生,所以今后你们得去到派克先生的坟墓前虔诚的祭奠。’。”

    “东凌还真是个善良的人呢。”

    阿尔托利亚看着那笑容灿烂的东凌,她的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了暖暖的感觉。对于他们这些骑士来说,荣耀胜过生命。东凌肯把这些的荣耀让给一个刚认识的人,这一点的大方慷慨,是她能将东凌视为友人、甚至是恋人的关键。

    “——那样应该就不会感到寂寞了吧?今后,或许会有很多人,每年的一天,或者每月的一天,甚至每周的一天,都会去埋葬你的那棵树下陪伴你吧?”

    “嗯,一定的。他们一定会去好好祭奠派克的。”

    东凌的语气里十分的天真烂漫,让人不忍心去戳穿他的天真,带给他现实的残忍。

    或许这才是一个十五岁孩子该有的样子吧?那个镇定自若、自信满满的东凌,或许才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样子吧?但出于无奈,变成那样的东凌虽然很可怜,但是那是在这个年代生存下去必须具备的样子。如果不是那个样子,而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东凌早就已经惨死在哪个战场了。

    虽然还没有入深秋,但已经是秋天了。秋日里的夜晚总是会稍微有些许的冷。微微的风总是带着冰冷的空气从那未知的远方吹拂过来,送来一抹凉意。

    阿尔托利亚不禁紧了紧自己的衣襟,看来那薄薄的亚麻布衣服抵抗不了这夜的微寒呢。而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宽大的衣服。

    “——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东凌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动作,这些让年仅十四的阿尔托利亚,情窦初开的阿尔托利亚脸上泛起了一抹潮红。她被东凌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给弄得有些怔住了,不过也只是怔住了三秒,然后就恢复了过来。

    “笨、笨蛋,你、你把你的衣服给我穿了,你感冒了怎么办——?”

    “......”

    东凌没有搭理阿尔托利亚的责怪,压住了她想要脱下衣服还给自己的手,温柔地对她说道:

    “没事哦,我不怕哦,因为感冒了,我有你来照顾我。”

    这句话再度让阿尔托利亚一怔,一张小脸变得像是熟透了的平安果一般的红润。满满地害羞写满了阿尔托利亚的美丽小脸,让她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东凌也就是为了看到阿尔托利亚这样的样子才这样做的,因为他觉得这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该有的样子。

    这个样子才是一个正常少女该有的样子,而那个为了保护别人而将一切都抗在肩膀上的王的模样,才是不正常的。那样的活着,阿尔托利亚未免太可怜了。

    被残忍的命运所给束缚着,被天生的责任所给囚禁着。那样的她,那样可怜的她,完全就不像是作为一个人的样子活着。

    完全,就像是、就像是一个傀儡般的过活着。一个被命运、责任以及国人的期盼所给操纵着的傀儡。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没有选择自由的权利、没有选择逃避的权利,甚至连和谁结婚、和谁恋爱的权利都不能由她自己来选择。

    所以,东凌知道自己与她是绝对没有未来的。就算他们真的相爱、坠入了爱河。他们也不能走到最后。因为责任。啊,没错......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听上去虚无飘渺的东西。最终,阿尔托利亚的温柔定然会为了自己的子民而放弃与东凌这段称不上是恋情的关系。

    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个现在靠得那么近的少女成为只被誓言束缚住的主仆关系......一想到这里,东凌的心忍不住开始隐隐刺痛。他一下子抱住了那非要脱下自己给她披上的衣服拿来还给自己的阿尔托利亚。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注意到自己眼眶中那开始翻腾出去的泪花。

    “——诶?东、东凌,你、你这样也,也太突然了。好,好狡猾。”

    “不狡猾一点,我还怎么拥抱你?”

    但......如果那是你的决意的话,我也不会反对。你若是为了自己的子民们,放弃我,我也没关系的。只要那样,你能好受一点,能每天见到你一面,我就满足了——东凌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眼泪能别流得太放肆,以免被怀里的人儿看见。

    “——呐。”

    “嗯?”

    “——阿尔托利亚,你有没有什么梦想呢?”

    “......”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是阿尔托利亚却哽咽住了。“梦想”这个词汇对于天生就被命运束缚住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了。那不是她可以拥有的东西,也是注定与她无缘的东西。

    “这样啊......”

    “......”

    虽然阿尔托利亚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但是东凌却已经知道了。她没有梦想,不是因为她不渴望得到什么,而是因为她没有自由自在去追梦的权利。所以她沉默住了。这种沉默让东凌更为的痛心。

    “——我有梦想哦。”

    东凌忽然这样说道,似乎是为了向阿尔托利亚炫耀一般。

    “是吗——什么样的梦想呢?”

    阿尔托利亚问道。语气里却没有好奇与兴奋之类的情感,死气沉沉的,好像是只是为了附和东凌才说的一样。

    “我的梦想很简单——世界和平。”

    “啊——真是伟大的梦想呢!”

    阿尔托利亚将脸贴在东凌的胸膛,享受着那来自心上人的温暖。东凌抚摸着她柔顺的金砂一般美丽的秀发——其实这是骗你的,我的真正梦想,很简单。简单到让我自己都忍不住在想起时发笑,但同时却又很难。

    难到让我忍不住在深夜之中哀愁得辗转难眠......那就是——我希望你能像是个正常女孩子一样的生活。

    这种愿望,我无法说出口。因为,那是你绝对不会替我完成的梦想。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永远都在奢望的梦想吧。毕竟,你是活在别人期望中的人,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