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太监见陈进爵到来,心中暗暗窃喜,心想你叶长衫再怎么厉害,总不能不给陈大总管面子吧?见陈大总管向着自己这边靠近,二人也不管叶长衫,连忙向着陈大总管那边爬去。
“大总管救命啊!叶大人他…他要打咱们!”
胖太监跪在东儿跟前,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方才低声下气的模样全然不见,毕竟皇宫之中所有的太监都是陈大总管的下属,若是未经他的同意私自用刑,那便是不给陈大总管面子,当今大唐除了太后、王相以及吴大人还有谁敢不给陈大总管面子?就连刘大人、崔大人都不敢如此,更何况你个小小侍卫?
“怎么了这是?”东儿问道。
“叶大人!他…他要动用私刑,他要打咱们!他根本不将大总管您放在眼里!”另一名太监像是告状一般地说道。
“什么?竟如此不将干爹放在眼里?好大的胆子呐,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这简直就是…”
“你退下。”
“啊?什么?干…”
就在东儿‘义愤填膺’地准备替干爹教训教训叶长衫时,陈进爵从人群中走出。东儿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当他回头看见自己干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便清楚——看来干爹又遇到‘老熟人’了,这件事儿轮不到自己出头。
东儿乖乖地退下,陈进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长衫,说道:“小叶大人,发那么大脾气是做什么?”
“这二人从宫里偷东西,该当何罪?”叶长衫问道。
“偷东西?好你们两个狗奴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宫里的东西你也敢偷?”陈进爵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太监,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冤枉啊!大总管!我们没偷东西,我们只是……只是将这些东西搬去别的宫殿。”胖太监狡辩道。
“对!对!我们不过是将这些东西搬到别的宫殿,不想叶大人诬陷我们,非说我们是在偷,大总管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陈进爵低头看了看二人身边的那些铜器,随后不屑地问道:“就这些?”
跪在地上的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有些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
见二人点头,陈进爵轻蔑地一笑,随后摇了摇头,道:“小叶大人,我说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嗯?”叶长衫有些不解。
面对叶长衫的不解,陈进爵神色淡然地说道:“就这些破铜烂铁还用得着偷?我看呐,八成是叶大人误会他们了。”
“你——”
听陈进爵如此解释叶长衫顿时怒上心头,他上前一步逼近陈进爵,可就在他上前的那一刹那,陈进爵身后的高壮同样向前迈了一步,一时间二人呈针锋相对之势。
“小叶大人,这事儿啊,我看就算啦!圣上都不管这些,您又何苦去费心?不如这样,既然小叶大人不喜欢,那我就让他们将这些东西放回去,小叶大人也就莫要计较这些,您看如何?”
叶长衫没有直接回答,陈进爵见他依然不肯让步,便继续说道:“若小叶大人真要处罚这两个奴才,那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小叶大人您先禀明太后,若是太后说要惩罚他们,那我再按照太后的旨意去办便是。”
叶长衫心中虽仍有怒气,但此时他已知道陈进爵的意思,看来这两个太监他是保定了,毕竟如东儿所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二人是陈进爵的‘狗’,即便要教训也轮不到自己。
见陈进爵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叶长衫便也不打算纠缠下去,他还得赶着将手中的药送给英平呢。叶长衫狠狠地瞪了陈进爵一眼,随后冷哼一声便砖头离开。
两位太监见叶长衫离开,心中不禁大喜,心想这陈大总管当真护短,对下属可真是爱惜,今后便是给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今日之恩。
“来人呐!”就在两位太监满心感动的时候,忽然从头顶传来陈进爵冷漠的声音。
二人抬头一看,只见陈大总管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那眼神冰冷得可怕。二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心理满是恐惧,比方才面对叶长衫的拳头时还要恐惧百倍。
“将这两个狗奴才乱棍打死,再拖出去随便找个地儿埋了”陈进爵轻轻地说道,仿佛他只是将两个垃圾扔了出去,而不是了结两条鲜活的生命。
“大…大总管!饶命啊!”
“大总管放过我们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二人一听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磕头求饶,可陈进爵却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任凭他们撕心裂肺地求饶。
……
……
英平的寝宫空空荡荡,此时除了他一人之外并无他人,那些伺候他左右的宫女与太监早已被他赶了出去,此时只留下大裴小裴守在门口,莫说一个人,此时连一只苍蝇蚊子都不要想飞进去。
“噗——”
屋里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很明显是英平口中喷出了什么液体。
大裴小裴相视一看,兄弟二人皆对里面的状况感到有些不安,因为自今早他二人见到英平的那一刻,便感受到英平的状态极其糟糕。
小裴有些担心,他歪了歪头,示意他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大裴深吸一口气,随后还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二人还是守在原地为好。
门的另一边,英平正盘腿坐于冰凉的地面之上,他头上、身上全是汗,嘴边挂着殷弘的鲜血,表情显得有些痛苦,他的脸时而通红、时而惨白,不出裴家兄弟所料,此时他的状态可谓差到了极点。
他这是在做什么?原来,英平早已知道柳贵妃那的汤药对他伤害巨大,可是为了能够蒙蔽柳贵妃从而达到接近大皇子的目的,他一直强忍着这些伤害,每此他离开柳贵妃回到寝宫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关起来,而后再用内力将还未完全进入经脉的汤药逼出。可即便如此,这汤药对他的伤害还是很大,恐怕要在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会生命垂危,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会落的个痴呆或是瘫痪。
英平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他无力地向上望着,脑海中是一片绝望的空白。
“他们要动朕了…他们真的要动朕了…朕…该怎么办…”英平像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一般喃喃自语。
“嘿…嘿嘿…嘿嘿嘿…”英平忽然痴笑了起来,他的神情恍惚,头发散乱,只怕任何人看见都会以为他已经疯了,只听他继续说道:“可笑啊可笑,朕当初还暗下决心要替母亲报仇,呵呵…到头来不但将师父搭了进去,如今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连陈进爵那个阉人都骑到朕的头顶拉屎拉尿,朕这皇帝…可真是窝囊啊……”
英平缓缓闭上双眼,不知是汤药余力导致神思错乱还是思念的缘故,一时间先生、文君臣以及尹敬廷的身影皆浮现于脑海中,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自己,不停地给自己出谋划策,好似他们就真的在身旁一般。
“你们说的都对…朕应该早些听你们的…能再见到你们…感觉真好啊…”英平双眼越闭越紧,生怕自己一睁眼,这些关怀自己、护着自己的师长师尊就会不见。
“师祖,您要是还在的话,这些乱臣贼子恐怕也不敢动朕吧……”
“师父,咱们当初那‘新律’杀得这些乱党哭爹喊娘,只可恨呐…就差那么一步就能将他们彻底杀死…”
“尹老大人…呵呵,当初要是朕听您的,不要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循序渐进地…恐怕也不会落得今日地步吧…”
……
英平不停地述说着、倾述着、忏悔着,每个字都是情真意切、每句话皆是肺腑之言。
“咦?你怎么也来了?”
英平仍然没有睁开眼,他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解,仿佛这个‘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令他有些意外。
面对此人的‘到来’,英平嘲讽一般的哼了一声,说道:“你来干什么?难道也是来教育我的么?算了,来了便来了,刚好朕有些话要问你,这些年有几个问题一直憋在心中,今日你便替我解答解答吧……其一,为何当初你要如此对待太后与你自己的骨肉?其二,如果没有我,你还会这么‘深爱’我母亲么?其三,为何你明知太后会加害我母亲,却仍不出手制止?其四……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若不是你无子嗣,你还能记得我么?”
英平静静地‘看’着唐帝,虽然他是在质问唐帝,但他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唐帝’没有回答他,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只见他默默地转身,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哼…怎么不说话了?”
英平表情显得极其不屑,他继续说道:“朕也尝试着模仿你…走你曾经的老路,但…朕终究不是你,朕的心…没有你那么狠…其实朕一直很好奇,当初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心疼?痛苦?懊悔?嘿嘿…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你如何想的一点都不要紧,反正你已经做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如此深爱我母亲,是不是因为只有我母亲才能让你感受到一丝‘安全’与‘希望’?但你又用她的性命去平息王家的怒火,所以…朕很好奇,你到底是爱我母亲…还是爱自己?所以,你除我之外再无子嗣也算是上天对你的报应?嘿,说来也巧,你无儿无女,兄弟也被你杀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他们的子孙也无一幸免,你……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唐帝’始终没有转过身,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对自己的过往表示忏悔,随后只见他轻轻的甩了甩袖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英平再‘看’向四周,发现只剩下他一人,先生、文君臣、尹敬廷早已不知去向。他缓缓地睁开双眼,随后洒然一笑,道:“也不急着这一下了,说不定哪天…咱们就又见面了…”
就在英平自言自语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叶长衫焦急的声音——
“圣上在里面?快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