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鹜从【醉玲珑】出来的时候。

    已是深夜。

    深夜。

    更深露重，明月高悬，他面色凝重，忽而抬起头，看向无垠的夜空，心中升起无法言说的凝重。

    离鹜孤身一人走在回宫的路上。

    他背影萧寂，步履不稳。

    呼吸也逐渐加重。

    南风是她。

    他为什么没有一下认出南风是她？

    这般熟悉的名字，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多做追究。

    是他的薄情自私害了锦儿。

    那个时候的锦儿，应该很害怕吧？按照慕容嫣的说法，那个时候的她不仅没有内力，还失去了所有记忆。

    可饶是如此。

    她竟然还是义无反顾的赶往阴畔郡。

    锦儿赶往阴畔郡，是为了见他。

    风雨无阻，共克时艰，她应该是满怀着希望去寻他的，可他却让锦儿失望了。

    他不是一个好帝王，更不是一个好丈夫。

    天色灰蒙蒙的

    离鹜捂住胸口，那里疼得不可复加。

    “锦儿，你在镇南关，被他们悬挂于桅杆之上，遍体鳞伤的时候，应该比我现在还要疼上数倍吧。”

    夜深了。

    离鹜的身影也渐渐的没于夜色之中。

    花休与怀柔站在【醉玲珑】最高的顶阁之上，她们俯瞰一切，将离鹜远去时的所有情景尽收眼底。

    “该说不说，咱们这陛下，其实有够深情的，我承认，之前我对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

    花休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怀柔。

    她盘着腿坐了下来。

    “我说花姐姐，今天的事你不能怪我，你不知道离鹜看我的那个眼神，要是我不带他来【醉玲珑】找你的话，我丝毫不怀疑下一刻我就会死在他手上，妈妈诶，你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渗人，我怀柔还是第二次遇到一个让我如此不寒而粟的人，他和大姐有得一拼。”

    花休还是不发一言。

    她看向远方。

    这几年来，她一直谨遵老大的话，不让【凤栖梧】与朝廷扯上关系，也从来不在官家手里吃饭，可她也早料到了今天之事迟早会发生。

    “花大姐，你这怎么还深沉上了，你不是还在怪我吧？”

    花休看向怀柔。

    “怀柔，这天下，只怕要彻底大乱了。”

    “啊？”

    “这些年来，我们大堰朝陛下的癫狂之举你也见过不少，那时候他以为老大已经身死，所以做事不留余地，狠决果断，可那样的陛下，无情无欲，他看不到希望，征战之余也再无其它消遣的东西，可现在，他知晓了老大有可能还活着，他一旦有了希望，就必定会加快吞噬各处番邦的动作，直到找到老大为止。”

    “这……这不是挺好的吗？黎民生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花休深深看了怀柔一眼。

    摇了摇头。

    这丫头，想得还是太浅显了。

    老大她虽然自诩不是什么大善人，可她若是知道离鹜为了她沦为了一个十足的杀人机械的话，她的心该会有多痛？

    再者……

    这几年来，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老大，可是连老大的半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若是老大还活着的话，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过往痕迹抹杀得那般干净？

    此次，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陛下，也不知道于他而言，于天下而言，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花休叹息之余。

    下了高楼。

    她往下走的时候，怀柔也立马跟了上来。

    “我说花大姐，你这人说话怎么只说半句，故意卖什么关子？要我说，陛下知道大姐有可能还活着也没什么不好，这天下人的生死和我们又没有多少关系，只要能找回大姐，做出多少牺牲也是值得的，你说对吧？”

    “你别不说话啊，算了，看在你这次替我解围的份上，我过几日再给你送几个灯笼过来，就当是赎罪了，好不好？”

    花休驻足。

    没有准备的怀柔撞上了花休的后背。

    她沉声道：“怀柔，我知道你手段残忍，喜欢以人皮做灯笼，那东西你喜欢你就往自己院子里放，别往我【醉玲珑】搬，还有，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老大真的回来了，你说她看到了你一院的灯笼，你猜她会怎么罚你？”

    怀柔想到云锦姝的眼神。

    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花休转过身。

    “趁早处理干净你院中的那些人皮，你整日与他们而眠，也不怕他们冤魂索命，不嫌瘆得慌。”

    怀柔觉得花休说的有道理。

    她倒是不怕那些什么鬼冤魂索命，她杀得了他们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第三次，可花休有句话说得太对了，她怕大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