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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多了一条小尾巴
    站在盘溪城的城门口,苏憾取出舆图,仔细查看。

    正在规划自己接下来的旅途,同时了解他如今身处何处。

    舆图上,东仙境,西魔土,真龙栖息之地的北漠禁区,南极寒大陆以及中土,还有藏在舆图西北角落的罪洲,与西魔土隔着一片宽广海域。

    这个格局自从真龙衔珠降世后,数万年来从未变过。

    唯有凡人繁衍生息的中土,纷争不断,更朝换代。

    现今的中土大陆,三国鼎立,相互制衡。

    舆图上,断断续续的几条山脉几乎横穿了整个中土,将中土分为南北两部分。

    而大周占据了整个南部,而北部版图则被北岳与裴国分割。

    苏憾将目光定在裴国的版图,很快便找到了定山城与盘溪城所在的方位。

    这二城都坐落于裴国的南部边境,依着巍峨的伏幽山脉,与大周只有一山之隔,离北岳倒不算太远。

    苏憾存放前世遗物的洞府,位于现今北岳境内的鹿山山脉。

    他仔细看了看商船路线图,看到最近的商船停靠点乃一座名为“云雾城”的城池。

    但即使是从云雾城出发,也没有直接通往北岳鹿山山脉的商船。

    只能从云雾城去到其他的城池,届时再转乘其他商船。

    苏憾确定好路线,并确定云雾城所在的位置后,便收起册子,再次动身走上官道。

    原以为这段路程将一路没有波澜,可是三天后,他便在路上碰到一个怎么也预想不到的人。

    当风尘仆仆,脸上脏兮兮的少女面露惊喜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才确定,她正是先前在定山城,在丁府内被他救下的陈初瑶。

    “你,怎会在这里?”苏憾有些惊讶。

    陈初瑶则是喜极而泣,眼角噙着泪水,说道:“恩公,我也没想到,竟真的能够碰到你!”

    她擦了擦泪水,说道:“前些日得恩公所救,还在恩公的相助下拿到百两银票,那天回去后,我便为爹娘办理后事,爹娘已经入土为安了。

    “我本想寻恩公报答,可只听说了恩公去丁府杀掉丁二少的事情,却不知道恩公去了哪里。

    “无奈之下,我只能胡乱寻一条官道,先行离开定山城了。”

    至于为何要离开定山城,苏憾哪怕不问也知晓,是那丁家的缘故。

    她与丁二少之死有所牵连,倘若继续留在定山城,回到丁府后的丁家家主一定不会放过她。

    再加上她已是家破人亡,那便也没有理由留在那里了,所以她才干脆离开。

    苏憾想了想,问道:“陈姑娘以后打算如何?”

    陈初瑶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拳头忽而抓紧,低声喃喃道:“这一次出门,原意是想若能寻到恩公,便留在恩公身旁为奴为婢报答恩公。

    “这一旬时光来,我本以为无法再碰到恩公,心里都已经放弃了,便想着随意找一座城池隐姓埋名生活的。

    “幸亏天公作美,让我今日碰到了恩公。”

    她轻轻抹了一下眼睛,音量提高了些:“恩公之恩甚大,我无以为报,唯有一生为奴为婢方能报答。

    “希望恩公能够成全,让我跟你一起走,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我……已经没有家了……”

    陈初瑶如湖泊般清澈的眼睛噙满泪水,里面泛着担心被拒绝的波纹,哀求似的看着苏憾。

    苏憾叹了口气。

    他与陈初瑶,其实没什么渊源。

    真正渊源,是在原身少年许风上。

    少年许风的爹因为救他们一家,落下重疾而死,许风便将他们一家看作他爹在这世间所延续的生命。

    在得知这一家因丁二少而死,并且那天在城门口丁二少还想对陈初瑶下手后,少年才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保护她。

    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不管是陈初瑶还是许风,他不觉得这二人有什么过错,他们都是受害者。

    因此,他才将错误的源头——丁二少,一剑斩了。

    眼前的少女,归根结底也是个可怜人。

    苏憾心中暗叹,说道:“罢了,那便暂且跟在我身边,待以后找到好夫家,你想落叶生根了,再自行去吧。”

    见他答应,陈初瑶抹去眼泪,再次鞠了一躬:“谢谢恩公成全。”

    苏憾微一叹气,这孩子不知是否因为忽逢巨变,心思变得十分敏感,言行举止都变得异常地小心翼翼。

    苏憾转身继续前行,陈初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的脚后跟。

    在安静中前行片刻后,陈初瑶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只是依旧沉默不语,眼神黯淡,失去双亲的痛楚,一时半会无法恢复。

    考虑到多了一个小尾巴,而且小尾巴的体力还很差,在这冰天雪地里前进太过勉强,苏憾便停了下来,准备歇息。

    他在路旁扫除积雪,扫出一片空地,又拾了些柴火,而后双指轻轻一捻,一团火焰在指尖“嘭”地燃烧起来。

    卫和昌练了好几年的烈火爪,连个火星都没冒出来,苏憾这么轻轻捻出来了。

    若是被他知道,怕是要气得活过来。

    陈初瑶在苏憾捻出火焰时,眼中的黯淡才微微明亮了一下。

    其实也是被他的神仙手段吓了一跳,后来才突然想起,城内的人说恩公是仙师。

    苏憾点燃柴堆,二人便就地围着小火堆坐下歇息。

    吃过干粮,陈初瑶双手环膝,看着火堆发呆。

    苏憾则盘腿,开始吞吐灵气修炼。

    今夜同样无雪,云层依旧黑压压的一片,身处荒山野岭,四周皆是皑皑白雪。

    动物早已冬眠,或者是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保存能量,不出来活动。

    因此,这片荒山野岭中,留给二人的便只有深沉的寂静。

    在安静之中,陈初瑶稍稍回过神来,微微抬眼偷看了修炼中的苏憾一眼。

    苏憾的身后尽是无边夜色,唯有头顶一缕轻烟,让她看着有些出神。

    在这一刻,她突然感觉,修行中的恩公,好像一支点燃的贡香啊……

    她出神地看着苏憾头顶的白烟,忽然在想,若她也能修行,成为仙师,是不是就可以医好阿爹的伤,是不是可以自己手刃那丁二少,是不是可以让普通的百姓们,不再像她那般受欺压,任由丁家宰割?

    兴许是吧,她想。

    只是“仙师”这个身份,离她实在太过遥远。

    作为边陲城池普通人家的孩子,父辈们一辈子面朝土地,她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繁衍生息。

    以前,经常听说哪家私塾的谁谁谁踏入什么仙缘境,成为了仙师,从此一飞冲天。

    她们也会羡慕,有时也会想要去试试。

    但是父辈教给她们的是踏实生活,过好这一生就可以了。

    所以,即使那些仙宗将入门功法放于坊间流传,大家皆可在私塾或者武馆里获取到修行的入门功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尝试。

    她们只遵循了父辈,以及父辈的父辈们的教导,脚踏实地地生活着。

    当然,也有些人不甘于此,毕竟若是真的可以入门成功,那么便可以上报给城主府。

    听说各大仙宗们与中土各国皆有协定,若是有成功踏入修行路的仙苗,各国需要给予便利,例如用商船将其送到东仙境去,一切费用全免。

    对于她们来说,只要能够入门成功,便有机会去无比遥远的东仙境,去努力加入仙宗们,而后修行,成为真正的仙人。

    只是想到要离开父辈们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故土,她们又有些惊惶。

    而且,即使拿到了入门功法,若无人带着修行,也很难自己坚持下去。

    毕竟无人教导时,窍门难以打通,日复一日地面对着毫无进展、虚无缥缈的修行,许多人都会因此而放弃,转而拥抱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她的生活,从双亲被丁二少害死的那一刻起,还能普通吗?

    陈初瑶胡思乱想着,困意袭来,便紧了紧身子,尽量将身体蜷缩起来,保留体温,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片刻后,苏憾睁开眼睛,看向陷入睡梦的陈初瑶。

    即使她已弓成了虾米,已求让体温散得慢些,但依旧是忍不住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着。

    可她依旧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着。

    苏憾伸出手,轻轻地搭在陈初瑶的肩膀上,就在这时,他忽然微微挑了一下眉,沉思了片刻后又闭上了眼睛。

    很快,陈初瑶紧绷且轻轻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愈加放松。

    睡梦中,陈初瑶觉得一股暖意包裹了自己,驱散了深冬的彻骨寒意,似乎身在春风拂面的三月。

    陈初瑶皱着的眉头也被暖意抚平,面带浅笑,睡得渐沉。

    苏憾则闭眼,一边无声地吞吐着灵气,一边将灵气化作热意渡给陈初瑶。

    二人身前,一团火焰缓缓燃烧着,偶尔发出“噼啪”的燃声。

    这幅画面嵌在了无边夜色中,静谧而隽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