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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没有无敌的军队
    孟长柱面色铁青,他昨晚其实已经发现了岗哨被摸,也知道这种手法出自教导营。

    但他还是强行压制了手下,没有让事情进一步扩大。

    而如今却被倒打一耙,被暗指自己带兵无方。

    虽然没有立刻发作,他还是微不可察地朝身边的刘志刚使了一个眼色——你小子劝我不要声张,现在别给老子当乌龟!

    刘志刚内心哀叹一声,硬着头皮跨步上前,盯着齐大贵嘴角挤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

    刘志刚!你小子难道要给他们说话!齐大贵大声质问道,他额头两侧直冒青筋,情绪已然处于失控的边缘。

    大贵,看在同是袍泽的份上,少说几句吧,陈营官醒了若是看到如此,不晓得得发多大的火气

    陈营官是教导营的营官,他怎么可能会看着我们的人受欺负!那孟长柱是外来的官军,懂个球!

    刘志刚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狂骂齐大贵这个驴球子玩意,老子好心劝你,你反而来咬老子。

    你麻了个巴子的。刘志刚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齐大贵眯起了眼睛问道。

    刘志刚继续强装着笑脸说道:正兵营已经让步了,昨晚你们摸哨,我们其实跟了你们一路。

    他妈的刘志刚!你是彻底加入他们了,好一个我们其实跟了你们一路啊,你个驴日的,浓眉大眼的汉子居然居然把咱的路数教给了他们!

    刘志刚莫名被骂,心中火气再也压制不住,昂声说道:

    你麻了个巴子的齐大贵,就他娘只会到处惹事,老子辛苦给你擦屁股,反而惹了一身骚,前面死了多少弟兄你心里难道没数吗,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旁听的赵福再也忍无可忍,一巴掌重重拍到了几案上。

    木质的桌面当场散架,碎了一地,只剩下四个支脚孤零零地杵在地上。

    都给老子闭嘴,一点军法都没有,齐大贵,你给老子站回去!刘志刚,别以为到了那边老子就管不到你,也给老子归位!

    一通训斥,齐大贵和刘志刚本能地立正站好,在听赵福骂完最后一个字后,各自悻悻地看了一眼对方,默默站了回去,各自当起了母鸡。

    看着眼前的局面,孟长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赵副营官,孟某多次忍让,就是为了咱们的团结,我亲历了整个抚顺之战,深知主将之间勾心斗角会造成的后果。

    我也深知这点,但是你们正兵营在一些事情上,实在是太过了,我们是教导营又不是什么勋贵子弟营,每个人迟早都会下放到你那里成为基层军官,日常训练时候严厉了一些,难道就要殴打不成?若按职衔,教导营最小都是伍长,没有深究军法已然是让了一大步了。

    不错。

    孟长柱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可弟兄们在浴血厮杀后莫名来了一个人管这管那,心里始终是不会感到服气的,虽然教导营的兄弟们确实很猛,但正兵营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这是陈营官定的规矩,陈营官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我们能够战胜数倍于几的贼兵,不正是靠着陈营官吗?

    我同意,但是

    军令如山,令行禁止,如岳临渊,你我都是军人,无论是南是北,这里面的道理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没错,但无论怎么讲,老赵,你们教导营如果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就空降到正兵营里面当军官,这对弟兄来说太不公平了。

    孟长柱如鲠在喉,眼前的局势实在是太像当初抚顺之战前,各自互相勾心斗角的样子了,只不过少了一个李永芳罢了。

    他把双手撑在膝盖上,板着脸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语。

    老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着急。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孟长柱要夺权不成,你要真觉得我不行,刀给你,你直接砍了老子。

    啪!

    孟长柱直接将腰间的长刀直接拍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地瞪着赵福。

    你这是小人之心!老子哪里说过你要夺权,老子只是觉得现在陈营官昏迷不醒,你小子就要改军法,对整个大局不利,那女真人的主力随时可能从南面杀回来。

    你也知道女真人随时可能杀过来啊!

    孟长柱大声说道,手指着一旁木墙板上钉着的地图,黑色的旗帜孤零零地插在复州卫西南,上下都是黄旗,而红色的旗帜则已经退回到了千里之外。

    我们必须做出改变,不然就凭咱这点人,甚至见不到几个女真鞑子就得全灭!必须要何陈营官一样,不停的因地制宜,才能杀一条活路出来!

    可你这样做,要是人心乱了怎么办?!

    孟长柱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及时咬住了牙关。

    他和黄兴仔细研究过,决不能泄露陈楚得卸甲风的消息,哪怕是在诊断之中,也不能有所展露。

    而他很清楚地知道,哪怕是再猛的汉子,一旦得了卸甲风,那也是九死一生。

    绝望的情绪充斥着孟长柱的内心,而他却还想做出最后一点努力。

    总之,正兵营的军心不能散,他们才是战场主力,你们教导营的人,要是想进正兵营带兵,必须要从副职做起,老赵,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赵福合上了双眼,细细思考了一阵,微微摇了摇头。

    他在跟随陈楚这几日的作战中,深刻了解了教导营的战术的威力。

    老孟,你应该知道我们教导营仅用九十人就清除了那些二鞑子几千人,还抓了那个刘顺,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和教导营一样,那么黑旗军将是一支无敌之师。

    赵福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产生了些许动摇。

    确是如此,羊官堡下正兵营能和数倍于己的金兵抗衡,教导营在前期的突袭和破话起到了重要作用。

    但即使将整个后金的上层指挥全部清除,方阵长枪还是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才拼光了剩下的金兵。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帐内所有人的思绪。

    教导营的战术确实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没有正兵营最后的拼命,我们也没有办法战胜他们。

    孟长柱愣了一下,随即眼眶一红,将眼泪强行压了回去,和赵福一样,原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右手按在胸前向陈楚行礼。

    原本帐外的对峙的士兵,现在已经整齐地在帐前列好了方阵,所有人脸上不安的神情都彻底消散,恢复了原本那种坚毅的神情。

    陈

    陈楚摆手,示意齐大贵安静,又看了一眼丁万,只见他同样满眼通红地看着自己,胸口因激动而明显地起伏。

    赵福,你刚才说的无敌之师,展开说说。

    陈楚说着,快步走到钉在木板墙上的地图前,找了一张板凳坐了下去。

    军议继续,刘志刚,齐大贵,把所有的军官叫进来。

    是!

    是!

    陈楚捋了捋自己新长出来的山羊胡,环视了帐内一众热切的目光,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却笑着点了点头。

    何谓无敌之师,都说一说,广田,你先讲讲。

    是!

    楼广田突然被喊中,下意识答应了一声,上前跨了一步。然而他脑子里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原地踟躇了片刻后,大声说道:敢和鞑子拼命!单打不过就群殴,就是无敌之师。

    陈楚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示意丁万。

    丁万跨着坚定的步伐上前,将右手放在胸前,大声说道:保持冷静,抓住敌人的弱点,一击必杀!

    两个指挥官大致说出了自己手下小队的主要特点,陈楚示意他们归位,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是沉默不语地单手扶住下巴,目光看向赵福。

    老天兵,你来说说?

    黑旗军中,管曾经的戚家军叫天兵而赵福作为他们的一员,自然而然私下里被称为老天兵虽然他才三十五岁。

    精通阵法配合,身体强健,脑子灵活,军纪森严,如此可称无敌。

    嗯。

    陈楚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一声,点头表示同意。

    长柱,你怎么看?

    孟长柱沉默了许久,徐徐开口道:我认为,没有一支军队是无敌的,从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帐下的三大营铁军到戚帅的南兵和当年李总兵的辽东铁骑,甚至我们的黑旗军,都不行。

    话锋一出,满场皆惊,除陈楚外每个人都震惊地看着孟长柱。

    赵福人忍受不住,大声反驳道:要不是那狗贼王斗冤杀了咱三千主力,戚家军怎么可能衰败!

    陈楚抬手示意赵福不要冲动,而后抬眼看向孟长柱。

    继续说。

    孟长柱停顿了片刻,像是经过了短暂的挣扎。

    将士前线拼命厮杀,上层当官的卖国投敌,喝兵血,斩首一级贼奴五十两,到大头兵手里连五钱都没有,军需粮草又被层层克扣,若是朝中有大官能罩着,到还能喝到点汤,要是朝中没人,便不过是老爷们眼中的丘八而已。

    孟长柱转头看向赵福,低着头认真说道:赵兄弟,当年之事,起因本就是辽东将门克扣了你们的军饷,大家在朝鲜厮杀了几年,却沦落到这个下场,你说,这大明哪里还容得下所谓无敌之师的存在。

    赵福被说到了伤心处,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所以,你才认为我死后,黑旗军可能会走你们的老路。

    是。

    孟长柱毫无顾忌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