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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七十五章 所谓理想
    江东巢湖大败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丹徒。

    孙权望着桌案上来的急信竹简,他入主江东这小半年来,首次露出了惊惶的神色。

    他强自告诉自己镇定,挥手屏退了在场所有的侍女,等人都退下后,他捏着竹简,眉头紧锁,在屋内焦虑的走来走去。

    本来他对此次出兵很是看好,彼时江东气势正盛,凶虎又自顾不暇,即使战事不利,江东军应该也能全身而退才对!

    但这场败仗,却让江东数万精锐水军伤亡过万,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败仗了,而是惨败!

    袁熙军哪里变出来的那么多兵,不去打曹操反过来对付自己,这是用了障眼法瞒过了所有人吗?

    而且根据战报,凶虎军士气极为高昂,显然是有备而来,凶虎不是遇刺了吗,主公生死不明,为什么下面反而打得这么凶了?

    孙权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彼时江东得到的消息,还是年后袁熙遇刺,生死不明,在幽州养伤的假情报。

    当时袁熙用遇刺的假消息瞒过了天下大部分人,虽然有人也因此怀疑过,但幽州军确实没有大规模调动的消息,反而是有向幽州收缩的迹象,所以最后大家都判断袁熙遇刺是真的。

    但谁也不知道,袁熙在寒冷的冬天,就完成了到黑山的调兵换防,提前将一支精兵化整为零藏在了黑山。

    所以他南下突袭南阳的时候,所有局外人都不明所以,即使是和他交战的袁术军和曹操军,也没有得到袁熙亲自掌军的确切消息。

    南阳一战,除了刘备张绣这两个盟友外,所有知道袁熙本人亲临战场的典韦贾诩等人,不是战死,就是被关押,连曹军尚且不能确定是谁主导,所以袁熙在寿春坐镇的消息,自然也没有传到江东耳中。

    所以在错误的情报的蒙蔽下,孙权产生了盲目的自信,让他以为寿春并没有多少大将兵马,然而现实却给他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他虽然不能肯定主持巢湖之战的是袁熙,但能将周瑜领军的江东精锐打的如此之惨,凶虎必然派出了极为高明的将领谋士!

    孙权忍不住把手指放入口中,狠狠咬着指甲,心内的惶恐和不安开始膨胀。

    这次大败对自己影响太大了,江东士族会不会起了异心,暗地里面勾结外敌?

    而且对于这次打了败仗的江东军诸将,孙权也要给个说法,如此大败前所未有,要是孙权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将来自己还能剩下多少威望?

    而且急信上面报告,说周瑜身受箭伤,而且情况不容乐观,其受伤后伤口泡了水,如今高烧不退,长时间昏迷不醒,正被快船送回丹徒。

    其离开前,让程普带领诸将留守濡须口,防止凶虎水军从施水南下,要是趁机再把濡须口打下来,长江上下游就被截断,皖城也成了一座孤城!

    孙权越发惊慌,脑子里面不由自主冒出了一个念头。

    谈和?

    他努力将这个想法压下去,两边还在交战,要是此时服软,只怕会被凶虎看出自己底气不足,趁机漫天要价!

    但是如果不停战,凶虎会不会趁机收服庐江,然后攻入江东?

    扬州数郡,除了吴郡等地防护还可以,但刚打下不久的豫章郡却是局势不稳,要是凶虎占了濡须口,变可以和荆州联手从豫章攻入,要是局面一溃千里……

    孙权不敢想下去,他现在对于如今的局面束手无策,当务之急是等周瑜回来,找医士治疗周瑜,然后让其和张昭一起拿出个可行的办法来。

    想到张昭也在广陵吃了败仗,孙权就心中苦涩,自己还是太自大了,那可是让孙策都吃了大亏的凶人!

    但孙权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凶虎敢在这个时候调集那么多兵力对付自己,他不是应该全力攻打兖州,消灭曹操才对吗?

    等等,张昭败了,周瑜败了,阿兄留给自己的这两人既然威望受损,那自己是不是反过来可以利用他们两个,平衡和江东士族的关系?

    这两人忠于孙策甚于自己,尤其是那张昭如果借此辖制他们,阿兄辖制自己的手段也会松开,到时候自己便可以大展拳脚!

    这两人连凶虎都打不赢,实际只是言过其实吧?

    孙权越想越是念头通达,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数日后,运送周瑜的快船到了丹阳码头,孙权命人接到府中,然后找了数名江东有名医士救治,他本以为有其治疗,周瑜的病便会很快好起来,结果传过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周瑜受的不是箭伤,而是更加细小的锐器造成的。

    他的胸腹之间,有两个绿豆大小的孔洞,据医士观察,锐器钻的极深,已经深入体内,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脏腑。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现在的周瑜已经有一条腿迈入鬼门关了。

    孙权让医士想法医治,那几人却是面露难色,直说药石之道,自己这些人只精通药物,但周瑜的伤势,主要在于体内的锐器,却是需要有人能够将其取出来。

    不然的话,有这种东西留在体内,无论吃什么药物,都是治不好的。

    孙权听了,脸色极为难看,他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合适的人。

    华佗。

    但先前自己根据孙策遗命,将华佗扣在了江东,其心中必然有所怨怼,自己用威逼于他,想来其也不敢不从,但要是他怀恨在心,在治疗途中使阴招怎么办?

    华佗这种水平的医士,若是有心动手脚,病人一时不会死,但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

    吴夫人屋里,华佗将手指从吴夫人手腕上移开,淡淡道:“脉象正常,夫人的恶心呕吐,只是偶感风寒所致,吃两付药就好了。”

    听了华佗的话,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害怕了,虽然上次和袁熙的时机,应该不是危险时日,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要真是怀了…….吴夫人不敢想下去,还好华佗的诊断让她放下心来,随即又想起一事,开口道:“先生可知道,离开江东的机会来了。”

    “公瑾受了伤,听说医士束手无策,权儿八成会请先生出手相助。”

    “到时候先生可趁机提出要求,治好公瑾后,便能离开江东了。”

    华佗听了,失笑道:“离开江东,我去哪里?”

    “啊?”吴夫人有些发愣,“先生不想回幽州?”

    华佗微笑道:“我回幽州做什么?”

    吴夫人吃惊,“先生是想留在江东?”

    华佗见吴夫人有所误会,笑道:“我离开前,使君特地和我说过几句话。”

    “他说我这次陪夫人下江东,虽然是医治孙侯,但江东看到我的医术,必然不肯放我走。”

    “使君说到时候老夫以保命为先,不必有所顾虑。”

    吴夫人听了,心想袁熙连这点都想到了!

    她明白袁熙这是看在自己面子上,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救治孙策的愿望,才将华佗送到了江东,结果却被扣住,不由露出了羞愧之色,“先生见谅,我也不知道权儿为什么这么坚持扣住先生,我也说过几次,但权儿主意很是坚定,我再想想办法…..”

    华佗哈哈一笑,“夫人想的差了,使君的想法很简单。”

    “他知道我平生的志愿,是在于治病救人,而不是作做什么义学祭酒。”

    他说我跟着幽州军奔波几年,吃了不少苦,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放我几年假,什么时候愿意回来都行。”

    “他说幽州义学那边,我的那些弟子已经能独掌大局,让我不必担心。”

    “而且老夫高兴的是,使君有句话是真的懂我的心思。”

    “他知道老夫青囊书未完,这几年完善了不少北地伤寒杂症,但江东的山林疾疫瘟病却是尚未补全,说这是个好机会。”

    “使君如此懂我,让老夫心里甚是宽慰,若当时老夫不是自愿跟夫人来江东,只怕路上就跑了。”

    吴夫人苦笑道:“先生既如此想,那我便放心了。”

    她还有些不放心,“如今江东是幽州的敌人,先生不怕治好了他…..”

    华佗肃然道:“使君最后一句话,说我离开幽州后,便不是幽州军医士了。”

    “他的意思老夫很明白,现在的我,便是一名纯粹的医士,所持目标,便是治病救人而已。”

    “使君如此懂我,所以在我心中,他是唯一能成为老夫主公的人。”

    吴夫人听了,微微叹息,心道袁熙胸中格局,果然是大的很啊。

    相比之下,无论是策儿还是权儿,都将眼光局限于江东一隅,最多也不过着眼于天下争夺而已,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却已经将眼光投向了更加高远的地方。

    她突然心头一震,代汉者当涂高,涂高者,高远崇伟之物,难道胸怀大志的他,真的是天命所归之人吗?

    自己和他,还有相见的一天吗?

    正在吴夫人走神的时候,婢女说孙权来了,吴夫人听了,让其带孙权进来,孙权进屋时候,看到了一边坐着的华佗,愣了一下,想到这倒是凑巧。

    他本来找吴夫人,是想让吴夫人劝华佗就范,结果人真好在这里,倒是省了自己一番事情了。

    孙权将周瑜受伤的事情说完,吴夫人点头道:“公瑾为孙氏出力不少,于情于理,都应该全力救治。”

    她见孙权瞟向元化,出声道:“但这件事情,需元化先生自己决定,权儿…….”

    孙权犹豫了一下,转向华佗拜道:“权先前无礼,还望先生见谅。”

    华佗听了,点头道:“无妨,现在我可以去看看都督病情否?”

    孙权本以为会非自己一番唇舌,没想到华佗答应的这么痛快,反而把他整不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