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接下来的日子，如雨小产的消息传遍之后，慰问的一大堆人都被拦住了，如雨不肯见任何人，包括永康公主和妙清夫人，她整日在卧室中吃药和休息，除了她的几个丫鬟，医官，林倩儿，还有赵鸾外，卧室不许任何人进入。

    赵鸾心里很难过，又要装得若无其事，他从来没有过那么心疼的感觉，不是因为孩子没有了，而且因为如雨。

    他每一次扳过她的身子，她都是一脸泪水，她尽量的擦眼泪的样子，令他心疼的难以呼吸。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吻她，不停的再她耳边安慰她，但是如雨每次都是软软的说没关系，但是，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以泪洗面。

    大约过了三四天的时间，剩余的胎儿全部排出了体外，许应珍医官说，再喝三天祛瘀的汤药，便可以开始补气血了。

    她也不需要日日侍疾在侧，住在赵府了。她留下了林倩儿，还是按方抓药，她三天会来一次，更改药方。估计再调理个把月，如雨就会恢复。

    赵鸾在内阁，马上要封印过年，他也很多应酬，但是，他还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正房陪如雨。

    胎儿完全排出后，如雨似乎情绪好了一点，不再哭了，而是很安静。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是，明显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蜡黄了，吃东西也好了许多。赵鸾每晚回来，都要问值夜的丫鬟，如雨吃的如何，睡得如何。

    如雨知道赵鸾担心她，但是她很难控制自己。

    她从来都没有失去过孩子，她的医学知识，根本不会非计划怀孕，李云齐也是她算好的最优怀孕时期有的。

    而她现在，毫无办法。那个有毒的项链，也许就是夏侯如雨的宿命。这令她非常的难受，因为不可知，也不可控。

    快近小年的时候，本来应该各个店铺大结算，但是，以如雨的身子来说，她现在没有精神去理会这些。赵琦在小年之前，意外到访了。

    杏仁有点战战兢兢的通报赵琦求见，我和他说了，小姐现在身子不好，不见客人，但是，赵琦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小姐，拦都拦不住。

    如雨听说是赵琦，请他进来。

    如雨让桃仁给她换了常服，这是她小产后，第一次穿见客的常服。

    她最近瘦了许多，即便穿了好多层，依然看着消瘦苍白。如雨照着镜子，桃仁，我是不是脸色不好，你给我上妆吧。

    桃仁很开心，这是小姐第一次要求上妆，她这些日子整天恹恹的，一副生无所求的样子，着实吓人，此刻，她知道要打扮自己了，说明，她缓过来了。

    赵琦在如雨的书房等她，茶都添了两次，屋里的火盆也很暖了，才看见如雨从正房过来了。

    如雨清瘦了许多，本来就很小的脸，现在看着更瘦了，赵琦听说了她小产，想来是很难受，不过，他也确实有事情。

    寒暄了几句后，如雨看着赵琦，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带着一丝情绪。

    她知道，赵琦这个时候来，应该是有赵鹄的消息，她看不出他的表情代表什么，但是，她知道她想知道赵鹄安好。

    她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她不想赵鹄有任何闪失。

    东家，我来是替少爷传话的。

    他在哪儿，可好？如雨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她是在乎他的，对吧，即便她成婚了，甚至还有孕过，如雨小姐依然是在意赵鹄少爷的。赵琦心里默默的想着。

    他始终不理解他们两人，明明彼此那么在乎对方，赵鹄对如雨是掏心掏肺，把京都所有的产业变卖的款项全部兑成银票给了如雨小姐。这件事情，只有他知道，因为是他去办的。

    他知道赵鹄这些年有多在意她，无论在哪里，看见好看的首饰，有趣的东西，都会买下送给她。

    还怕她年纪小，一下子有太多银子不好，刻意的控制，每次一万两万的给她。他也许不知道，一万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官吏家的小姐是多少钱。

    但是，很奇怪，如雨小姐拿了银子并没有表现得很感激或者说，如雨小姐对银子似乎也没太重视。

    赵琦常常觉得，一个女人如果坦然的收了男人那么多银子，应该起码是愿意嫁给他的。

    但是，如雨小姐却和赵鸾订了亲。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别说赵鹄，就是他赵琦也觉得难以接受。

    而之后，如雨小姐和赵鹄依然往来如故，赵琦心中厌弃了如雨小姐，觉得她就是个贪婪而不知好歹的女人。

    直到他亲眼看见如雨为赵鹄挡的那一箭，她似乎理所当然的扑到他身上，用自己瘦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赵鹄面前。

    之后赵鹄做的事情，赵琦能够理解，毕竟，这个女人用自己的命保护他，即便不嫁给他，不与他有男女之情，也没所谓了。

    少爷这一辈子，从来没人疼爱他，母亲早逝，父亲又对他不闻不问，虽然他出生就有钱氏族人的拥戴，还有许多仆役的照顾，但是，赵琦知道赵鹄有多孤单，他就是夜宿青楼也是不快乐了。

    那些人费劲巴力的讨好他，不过都是在意他的钱，也有姑娘喜欢赵鹄的样貌，豪气。

    赵鹄在各地都挑了不错的姑娘做如夫人，他到当地就会有女人照顾他。

    但是，赵琦知道，赵鹄从来都不在意那些女人们，他甚至去了只是让赵琦服侍，如夫人都很少能和他同房。

    赵鹄与如雨的缘分，真是缘分，赵鹄从来不会对小女孩儿那么有耐心，但是，他会陪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钓鱼，玩耍，完全不顾还有许多生意要商谈，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自从救了如雨，赵鹄似乎有了牵挂，总是派他给如雨送东西，自己明明就在当地，也不肯露面，和她见一面。

    少爷是从三湘传来的消息，应该是两日前，用了最快的信鸽传输。只有四个字，大仇得报。赵琦不知道赵鹄是什么意思，但是，也许就是他与如雨的暗号吧。

    如雨的脸色阴晴不定，大仇得报，他应该是处理了莫四那边的事情，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吗？他会回来京都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即便现在动身，也要明年二月才能到了。

    如雨点点头，他平安就好了，其他的她是不在意的。至于莫四那边，应该还有子侄后人，赵鹄定然是想了什么法子报了仇。

    赵琦，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家钱氏商行的印信，谁可以有？

    赵琦看了看如雨，只有少爷才有，我知道如雨小姐也有，除了少爷，也只有如雨小姐有。那个印信代表钱氏商行的主人，少爷能把东西给如雨小姐，就是把自己的全副身家交给如雨小姐了。

    他是同我说，如果在外不方便，看见钱氏商行，用那个信印就会得到帮助。如雨轻轻的说，她不知道会是那么重要的东西，而她还有一件东西，也有那个信印。

    赵琦看着如雨，她还是那么安静，小小的脸，虽然很苍白，但是却精致得像个娃娃，那种绢丝店里的绢人娃娃。如雨小姐，话我传到了，我该走了。

    如雨点点头，半响，她轻轻的说，他若回来，就说我想见他。

    赵琦看着如雨苍白的面颊上，慢慢的升起两团红云，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得象不见底是海。

    他行礼离开，不知道要不要飞鸽传书告诉赵鹄，如雨说想见他。因为如果他那么传书，赵鹄估计会不眠不休的赶来京都。

    赵琦想着，不如先让他过个年，他应该也是在北归的路上，等过完年，再说。

    如雨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房，杏仁桃仁都没有来打扰她，只是偶尔进来给火盆加炭，顺便给她斟茶。

    赵鹄既然去了三湘，就是已经找到了莫老四的后人，甚至找出了当初钱明熙被困山谷的真相，那么，他还肯飞鸽传书告诉自己，大仇得报，就是没有怪她。

    如雨松了口气，又忽然想到，赵鹄会不会自责？如果，他没有重伤了莫老四，按时有人送粮食，钱明熙也许就不会饿死。而去送粮食，可能只有莫老四一个人知道地方。

    如雨不断的梳理信息，那么那个王璎珞的项链，可能也是钱氏之物，莫德祥，林清琳，可能还有林子但，这些人一直追查项链，可能也与钱氏的财产有关。

    而赵吉常可能不知道，夏侯松原应该也不知道，因为，若夏侯松原知道链子的重要，便不会送给王璎珞。

    会不会链子本身无事，但是被林子但萃了剧毒，然后，送给王璎珞，让王璎珞生病？那么那个链子有毒还追查干什么？不对，如果是林子但下毒，林清琳必然知道，那么她见到以后，便不会中毒。

    如雨想不清楚，有点头疼，眼看天色晚了，她甩甩头，不想了，等赵鹄回京都，她把那个链子交给他就是了，那个东西本来就应该是他家的。

    她打开抽屉，里面是一本毒经，她猜测的不错，凤鸣一直盯着林倩儿，果然，她把一个小包袱藏进了后院的一个储物室门口的柴堆里。潘凤鸣在她藏好后，就轻而易举的拿了出来。

    如雨翻了翻，果然是岭南毒王的毒经。想起贺师父对自己的教诲，这本书，等有空的时候，抄录一份，便封存好给贺师父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