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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秦大约在晚饭后，把齐春提到了听海轩，齐春在看见如雨和赵鸾的时候，便知道，东窗事发了。

    如雨一脸的嫌弃，看看齐春没说话，赵鸾发话，章刚，柯秦，你们去问清楚齐春，务必把琴寻回来，齐春就交去顺天府吧。

    齐春还来不及苦苦哀求，便被亲兵押走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柯秦章刚过来回禀，琴，齐春拿去当铺典当，是活当，只当了八十两，当铺是善安堂。

    如雨一脸讥讽，对柯秦说嗯，你收了当票，把齐春送顺天府吧。又对章刚说，搜一下，他身上，欠人家店铺的把钱还给人家，差额就拿当铺那八十两顶上。然后，用很淡的声音说，齐春的聘约给他解了，人交给顺天府，该打就打。我们无需他还银子，撵出去就好了。

    柯秦和章刚领命而去。

    桂枝一直在一边伺候茶点，听得真真切切，此刻也无话可说。齐春若只是赌博，欠了银子，狗急跳墙，监守自盗，她可能还会给他求情，但是，他是奸淫妇女，这是不可能原谅的。桂枝也想过，这次是出了事情，苦主拿住了人，平素，齐春成天和那俩损友一起花天酒地，都不知道嫖了多少次。她自幼便崇拜齐春，觉得他有本事，虽然是仆役的家生子，但是有野心，将来一定能成事。齐春能说会道是真的，会巴结逢迎也是真的，但是，他却是个仗势欺人，不学无术的无赖，这令桂枝很难过，也算是自己瞎了眼，只看见男人花言巧语的那一面，没有想踏实本分，哪怕是没什么出息，也是安稳的。她看着如雨对桃仁柯秦，觉得，将来她若到年龄，小姐也会对她如此，那么她还惧怕什么呢？男人这个事情，还是先搁一搁，不如好好当差。

    赵鸾见如雨很放松的回房，有点好奇，琴你不打算追回来了？

    不说有当票吗？在当铺还能跑了不成。如雨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令赵鸾不快。不是说，一定要找到琴吗？怎么找到了，反而不去拿？

    如雨露出微笑，哥哥，你那么晚了去当铺拿东西？人家以为有什么急事儿呢。

    不是，京都六大当铺，我就没听过善安堂，我担心那个齐春骗人。

    善安堂是京都经营许久的永存堂改的名字，换了东家，但是，掌柜伙计都还是原来的。如雨淡淡的说，鸾哥，你大约许久没去过当铺，所以，不知道，这家善安堂生意做得很好呢。

    那倒是，我也就年节偶尔听正院的叔叔伯伯们报账才听说，不过，吉祥号与那些当铺日常都有拆借业务。

    善安堂应该和吉祥号没什么业务，他们不与官家和官商皇商有瓜葛。

    你怎么知道？

    那不就是，贼卖贼赃卖到了苦主家吗？

    什么意思？赵鸾瞪大了眼睛，苦主？那个善安堂，莫非是你的产业？

    是，我长姐送的新婚礼物，原来叫永存堂，是南粤王的产业，她就送给我了，连着掌柜的和柯秦，一并送我。

    赵鸾大吃一惊，如雨，你到底有多少产业，宅子，别墅，农庄，店铺，你长姐到底送了你多少东西做嫁妆？

    其实也不值钱，不过，一样一样都是让刘杨带了银子，陪我置办的倒是真的。而且，别墅和西山的农庄，不是我长姐的钱，是你的钱啊。

    我的钱？

    你不是给我了五千两零花钱，我有月利银子，平素吃穿家里供应，我哪里要花钱，不就买了一个别墅一个农庄，正好五千两。良乡和大兴的别墅，倒是长姐的银子买的。

    赵鸾听说也花了自己给的钱，心里开心，总算，他也有贡献。那就好，别墅我很喜欢。

    宅子和别墅是纯享受，产出不了什么，所以，我不打算买太多。农庄来说，今年三个农庄是四百两纯收入，一共花了三千两买的，所以收入有一成多一点。店铺我有两个，一个是和刘杨合股的陶然居，生意很好，一年能分红五百两到六百两，五千两的投入，也是一成的收入。闲得阁是最赚的，今年就赚了上万两，买下来加后来盘下来附近的店铺增加营业面积，才不过一千两出头。年底刨除分红和投入，应该是净赚一万两。至于其他，新的店铺，我还没有什么想法，到年底再说。

    赵鸾想看怪物一样看着如雨，她刚才一番话，像极了吉祥号年底掌柜的报账，几个店，挣了多少钱。特别是她提及的闲得阁，赵鸾是知道的，他带她去的时候，谢勇松老板几乎经营不下去，谁知道一年不到，还是一个掌柜的居然盈利上万两？赵鸾知道，一般一家好店铺，能赚一千两已经很好，很多小店一年不过一百二百两银子的收入，尤其的零售店铺，看着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但是，实际盈利有限，尤其是布匹之类的，常常辛苦一年，所剩的不过是一批存货而已。吉祥号的民用店铺生意，别看客人多，也是盈利有限。商贾真正赚钱的项目是工程，军需和各种朝廷的供应。所以官商皇商才是大周商贾中最有钱的。还有就是钱庄银楼和当铺，这些生意，不但资金雄厚，关键还要有官府方面的关系，要熟悉各个官家和他们的女眷，通常揽存都是内宅的银子，放出去收印子钱的。闲得阁为什么那么赚钱？我从来没想到，一个旧书店文具店，可以一年一万两收入。

    也不是年年有啊，今年是科举年份，闲得阁靠卖应考文具和复习资料，春闱秋闱都挣了不少，而且，我们的墨汁是京都独一份，没有任何竞争。虽然，文人雅士还是喜欢自己磨墨，但是，喜欢用墨汁的人，还是会买啊，这就是一个长期稳定的收入。加上作为茶室，文人雅士聚集地，我们卖的茶点，赚的钱比文具多多了。

    如雨，你真是个经商天才。赵鸾听得目瞪口呆，如雨随口说的事情，加上她的数据，令赵鸾感觉，即便现在把吉祥号交给她，如雨都可以轻易经营。如雨，你要不要我和娘说，让你先接手几间吉祥号的分号做做看？

    当然不要，我不会做生意，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吉祥号给赵庆阳，我才不要管那些呢。

    如雨，你真的想好了？吉祥号是皇商，很值钱的。我虽然不在意银子，但是，我还是要同你说，吉祥号价值千万两，你知道自己放弃那么多吗？

    如雨看着赵鸾，和我猜测的差不多。鸾哥，你老实回答我，你自己在意吉祥号的千万家产吗？

    赵鸾想了想，我说不在意，可能显得过分了，但是，我是真的不喜欢经商，所以，一直一来，父亲都是想着，将来我的儿子里有人可以看着生意，即便自己不实际经营，也要能调动家中正院里那群掌柜的，拿分红。

    所以，把吉祥号给你的长子赵庆阳不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是，也不能我们的孩子，完全没有啊。赵鸾看着如雨，你我是父母，我还做官，自然不愁花销，但是，我们也会有孩子，而且，还不一定就一个，他们怎么办？赵鸾吻吻如雨，哑声说，我不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受苦的。虽然，庆阳是我的儿子，但是，我心里，我们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雨默默看着赵鸾，她知道他心里，对赵庆阳确实没太多感情，但是，她也不好说，吉祥号迟早要完蛋，赵鹄一定会搞得赵吉常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这一点，她不会说，甚至希望赵鹄尽快把吉祥号搞破产，他大仇得报，报好仇，赵鹄就可以真正的放下恩恩怨怨，好好的生活。如雨越幸福，越不安，不是说她担心赵鹄的报复影响到自己，她知道，赵鹄一定有法子只报仇，而不会让自己有所损失。但是，每到她和赵鸾在一起很幸福，很甜蜜的时候，她都会生出是不是自己毁了赵鹄的幸福这样的想法。虽然，赵鹄的仇恨，是她出生之前就存在的，也是注定的，但是，她还是不能只有自己的幸福的，而丢下赵鹄一个人浪迹天涯，孑然一身。

    如雨拉回思绪，我们哪儿有孩子，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

    赵鸾凑在她耳边，先轻轻咬了她的耳垂一下，然后说，要不要现在就有一撇？

    如雨被他弄得有点脸发烫，耳垂是她的敏感部位，每次赵鸾一吻她的耳朵，或者耳后，她就周身酸软，赵鸾显然也发现了，所以，每次都用这一招撩拨她。她笑得软软的，眼睛里含着春意，又说浑话，在这样我不理你了。

    赵鸾看她娇羞的样子，心里很满足，他就是喜欢如雨小女儿的模样，好了，不逗你了，我们还是谈谈正经的事情。

    如雨见他忽然正经，有点不明，旋即知道了，他撩拨自己，对他来说也是。而今日自己不能，所以，他再逗下去，最后难受的是他自己。想到此处，如雨乐开花了。

    赵鸾从她眼中看出她猜出了答案，摸了摸鼻子，掩饰狼狈，好了，你的嫁妆，不要算作我们两人的钱，你的就是你自己的，我的是你的。这是我做你夫君的底线。

    如雨吧唧亲了赵鸾的脸一下，好，你是我的好夫君，都听你的。以后，你找我要零花钱就是了。

    不是有五千两零花钱吗？其实，我一个月十两都花不到。

    那倒也不是，你很快就要去做官了，那些官员的迎来送往，你得多学学，不过，也不要当冤大头，大家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不用显得太有钱。

    好，我都听你的。

    鸾哥，其实我们满有钱的，即便没有吉祥号，我们也过得很好，你要知道，我的嫁妆就有三十万两，加上你给我的五万两银票，你给我的地契房契，我看也应该值五万两吧？

    哪里，有十万两，那些土地，店铺，值十万两。

    如雨看看赵鸾，鸾哥，你那些土地，店铺一年租金和地里产出的东西，值多少钱？

    这个要问赵宁，可能二三千两吧，有时候，遇到灾年，地里产出就少，还得救济一下庄子上的人。我没细算，家里一年给我两三千两银子零用，月利银子那种不算在内。

    那你能攒那么多私房钱，还挺不容易的。

    也不是，每到年节，正院那些叔叔伯伯和掌柜的，都会给我红包，多则几百两，少则几十两，还有许多东西，所以，过个年就能有万把两收入，这些都是赵宇帮我管，主要是正院那些人，还有一些婚丧嫁娶，迎来送往，我也要出钱，这些细账都在赵宇那边。

    如雨看着赵鸾，这个家伙，敢情这些年就是一笔糊涂帐，鸾哥，以后，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你自己也需要知道，尤其是官场的，正院那些本来就是吉祥号的下属，问题不大，但是你做官，那些上司下属，各个关系，该送什么，送给谁，这些都是你要自己留意的。

    是，夫人，我知道了。虽然不喜欢，但是，我是一家之主，以后我会自己打理。

    如雨笑了，不过，鸾哥，你那些土地店铺，价值十万，一年才拿到手三千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十万两银子，送去钱庄都是五厘银子，就是五千两利息，那还是最稳当的收入。若是敢搏，拿去放印子钱，少说一分，多则一分二，一分五，要是高利贷有三分。你有十万两银子，一年少说一万两进账。你说，你这些土地和店铺，是不是不良资产？

    赵鸾似懂非懂的听着，不过，如雨说得有道理，这些土地，一年产出的太少了，一年产出五千两，才对。那你看怎么办？要卖掉吗？

    我也还没想好，你看我的农庄，我不觉得经营的好，但是，他们都有一成的收入，比我存银楼好，也比放印子钱安稳。我不清楚你那些土地的问题在哪儿，因为都是产粮的，所以，要晚点结算，我打算看完在和赵宁讨论这个事情。他是懂得管农庄的，我把我的庄子都交给他了，如果他机灵，就会分析，为什么我的庄子，比你的庄子产出多，你那些地的问题在哪里？如果有解决方案，就留下，没有就卖了。

    赵鸾这次听懂了，他现在才惊觉，自己多年来，忙于读书，觉得自己有产业，所以心安理得，仔细一看，发现问题很多。嗯，辛苦你了，我这边这些事情，应该要花很多心思。

    你我夫妻一体，这些都没什么。

    在听海轩的日子很愉快，赵鸾终于在最后一天，实现了理想，同如雨做了他想做的事情。隔着轻纱，在月光皎洁的夜晚，二人享受着美好的彼此。

    至于听海轩，虽然有二管事齐春的偷窃事件，但是，柯秦和章刚处理很快，贼赃全部起获，报到顺天府，也无非是走个流程，挨了一顿板子，过了一天，失主东家不再追究，就解聘放人了。毕竟，顺天府也没那么多粮食给这种小毛贼吃。

    齐春自知偷窃事发，也不敢再来听海轩，回去父母家暂住，他父亲在侍郎府也是个小管事，在府外也有一处小房子居住，倒是暂时能容下他。至于他那两个狐朋狗友，听说他偷窃的东窗事发，被顺天府抓去，吓得也不敢再来找他。至于那个苦主的叔叔，寻不到齐春，就去找焦明和戈辛的麻烦去了，毕竟，齐春只是一个外宅的管事，现在偷窃被主人报官，打了一顿十天半月也下不了地，又撵出了宅子，已是无用。

    如雨听说这些事情是在几天之后，他们回了赵府外院，新婚的蜜月过去，赵鸾要开始准备入职翰林院，如雨也要开始她的媳妇生涯了。

    杏仁最是新奇，小姐回来就赏了她一百两银子，说是所有四个丫鬟都有的零花钱。她又从凤鸣那边知道，她们是沾了桃仁的光，桃仁带着柯秦回家看父母，小姐赏给她的银子，大家也就都有一份。不过，听海轩的事情倒是令她大吃一惊，齐春竟然偷窃。

    如雨让杏仁给她换件男装，她要带着柯秦出门，这次要穿得朴素一点。府里只有小厮才和小姐身量相似，杏仁给小姐做的男装都是很好的绸缎，做得很华贵，一下子让她找件朴素的袍子出来，还要合适，确实不易。

    杏仁便去找赵天，想问问他那边可有小厮和小姐身材相当，可有衣裳可有改改，穿着像个书生就行，朴素一点。赵天想了半响问，少爷的可以吗？院子里的小厮，哪里有穿着象书生的衣裳。于是，赵天居然拿出了赵鸾十二三岁时候的衣裳，少爷少年时代的衣裳，因为长得快，很多都只穿了三四次便小了，因此留存了许多。杏仁就开开心心的抱着一大叠赵鸾的衣裳回了后院。

    如雨穿着青竹布的长袍出门的时候，柯秦看了不禁哑然失笑，这是哪里跑出来个小少年，还不是很华丽的少爷，是个读书郎的模样。如雨对自己这个样子很满意，她就像个饱读诗书又未到科举的秀才模样。杏仁真是有本事，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旧衣裳，半新不旧的，看着很像样，改过的衣裳，她穿着又合身又舒服。她不禁羡慕，做男人真好。

    这是如雨第一次到善安堂，她从来没到过当铺。善安堂不是京都著名的六大当铺，但是生意不错，门脸不大的店面，却客人络绎不绝，看着客人都穿着朴素，甚至有不少人包着头，带着斗笠，看着货物都来路不正的样子。

    宋远山看见柯秦进来，正要招呼，看到他身边清瘦的少年，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招呼。

    宋掌柜，我们家少爷有一个当票要来赎回东西。柯秦倒是没有什么顾及，直接叫住宋远山。

    宋远山把他们领进后面账房，四下无人，赶紧给如雨行礼。

    如雨笑着说，宋掌柜，生意可好？

    托小姐福，好得不得了。

    哼，你连我家的贼赃都敢收，能不好吗？

    宋远山赶紧作揖赔不是，是我不好，那日齐春来典当的时候，我就不在店里，是二掌柜验货，回来还和我吹，收了一个何先生制作的蕉叶古琴，才八十两。我也没上心，毕竟，那种文人的东西，拿出来贱卖八成是官员或者文人救急。好多京官都穷，过了春天就把冬天的皮子衣裳当了，等着中秋节敬以后，再赎回去。当一张琴，估计也是入秋了，要赎回冬衣而已。

    咱们店里就做这种生意啊？

    不错，我们铺子名气不大，不是著名当铺，所以，没人盯着，也不做官家生意，反而，许多官员家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会派人悄悄来当。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齐春的？

    那日收了小姐的信，我便派人去查齐春，发现他与忠勇伯府和礼部尚书家公子的小厮，来往甚密。然后想起了戈辛，就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厮，在我们铺子里当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比何先生的古琴还贵重吗？你给了多少银子？

    不贵重，甚至如果遇到不识货的，以为就是个普通的陶箸，其实那个是礼部尚书戈兰丹的执法之器，因为是先皇御赐的，所以很少场合需要用，只有很大的典礼才会需要。

    宋掌柜，你讲讲这个戈兰丹，这个陶箸又是什么？

    宋远山捋了捋胡子，这个有点复杂。怎么说，咱们做当铺这一行，就会知道许多王公，官府人家的秘事，之前我给王爷和小公爷办事，所以会有意去留心这些，也有不少是刘江和我说的关节。既然小公爷把我送给如雨小姐，那就意味着，王爷小公爷知道的秘密，我可以说给小姐听，是吧？他说完望着柯秦。

    柯秦点点头，你我都是出了小公爷的门的人，我们都是如雨小姐的人，只对她一个人效忠，过去种种，都可以告诉小姐的。

    宋远山点点头，那好，不过，这个事情很复杂，我们借一步说话。说着，领着如雨和柯秦往后走，他的家眷就住在善安堂后面，与当铺相通。他们走过了整个院落，来到一个小跨院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