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八月初七，桃仁杏仁她们都把账目查过了，账本也都搬进了我的书房。我屏退所有人，开始我的查账工作。

    拿出了许久未用的桑皮纸和炭笔，我开始用现代的记账方法，汇总整理我名下的产业。文字全部用英文和拼音，数字也都是阿拉伯数字，忙碌了一整天，终于整理好了所有的账目，我也对我自己的商业资产有了完整的认识。

    赵琦也派人送信来，定好了见面地点，就在他的私宅，这样比较方便。我也派人去通知了闲得阁的人全部过去。

    我带了桃仁和杏仁去赵琦的宅子，宅子不大，位置临近东市，属于闹中取静，赵琦显然平素在家的时间很少，宅子出了正厅和书房，几乎其他屋子都是空的，只有一个看宅子的管事和打扫的小厮，厨房都只有简单的茶点，其他都是从不远的酒楼订餐。

    杏仁看了赵琦的宅子，这哪里是家，赵琦，你平素都不住这里？

    赵琦憨笑着，以前都是跟着公子，哪里会住，现在也是在店铺里凑合的时候多，这边又不开火，没吃没喝的。若不是这里安全，不会被人瞧见，我也不会定这里。

    没吃没喝？桃仁不干了，要不要的做点儿？你不吃可以，我们家小姐可不能饿坏了。

    不用了，我定好了绿杨观的淮扬菜，我记得如雨小姐最喜欢狮子头和无锡肉骨头，还有熏鱼，五香豆腐干。

    我笑了，你居然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赵琦笑笑没吭声，他知道这些，不就是赵鹄吩咐他去查的。虽然，赵鹄不在南粤，但是，如雨在羊城下馆子吃了什么，逛街买了什么，他都想方设法的查到，然后装作不经意办货的样子，给如雨小姐送去。到了京都更是如此，江南每一批新货，他都吩咐挑如雨喜欢的，新颖的给她送过去。赵鹄对她的心思，别人不知道，赵琦是最清楚的。赵鹄大江南北的办货，从南到北每个落脚的地方，都有如夫人照应。但是，自从救了如雨小姐，赵鹄便不再收姬妾。赵琦也不明白公子到底看中如雨小姐什么，只知道，他这些年，对她花了多少心思。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子本来是看如雨年纪太小，怕吓到她，想等她及笄，谁知道，她居然喜欢上了公子的二弟，还订了亲。赵琦清楚的记得，公子不知道为何，受了伤，在南岭山养了很久，之后便说和如雨小姐义结金兰，成了她的大哥。但是，公子听说如雨小姐订亲的时候，那份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如雨的大哥。赵琦从那时起，对如雨颇有意见，既然对公子无意，为何还愿意接受他的礼物，还经常同他联系。后来，如雨小姐舍命救了赵鹄，他才原谅了她，原来，男女之间，真的不一定有男女之情，可能真的是可以肝胆相照的兄妹。

    赵琦不知道赵鹄为什么忽然撤走了全部钱氏商行在京都的生意，他几乎一夜之间，把所有商铺都转卖。只留了三家店铺，让赵琦继续在京都照常经营，只不过，东家换成了如雨，而且，地契和产权并没有用如雨的名字，让赵琦代持。

    从此，赵鹄便不见踪影，赵琦被钱氏商行扫地出门，虽然还有一些联系，但是，他已经算如雨的人了。这是赵鹄的决定，他只能服从。他不知道赵鹄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离开京都。

    朴明园的三家分店的掌柜，布匹绸缎庄的陈掌柜，南货店的王掌柜，还有首饰店的刘掌柜，都到了，一番介绍寒暄。三个掌柜都是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尤其布匹绸缎状的陈掌柜，他的店是三家店中，营业额最高，货物流通最好的。

    陈记胜带着闲得阁的伙计也来了，钱少群也一起过来了。有一番介绍之后，总算都落座了。

    赵总管，这些店铺都是你总管，闲得阁的掌柜谢掌柜因家中有喜，回乡两个月，就先停业了，这些伙计暂时都没有事情做，就交给你，安排到其他三间店铺，帮帮忙，也学学生意，可好？

    赵琦赶紧点头，自然好，东家安排的，我定然会好好分发他们的。

    我让陈记胜带着伙计们下去，吃茶。屋里只有我同赵琦和三个掌柜的，还有桃仁杏仁。

    朴明园刚改名不久，不过，我看京都的客人也都知道，无论货物还是经营，都还是与钱氏商行一致。我也看了一下各位的账目，最近的盈利也平稳。我看看赵琦，又看看陈掌柜，布店的生意，似乎最近虽然平稳，却没有明显的增长，是为什么？

    这个，布店主要是有季节性的波动的，夏天天气炎热，布匹的用量减少，不过，马上过了中秋，秋收之后，又会是一个高峰。另外，大宗生意，我们不占优。如果开辟军需或者官方的采购渠道，我们的生意会翻几番，就象吉祥号那样，市面上的生意，只是零头，大宗都是皇家生意。如果我们去竞标，凭我们的货源和货物运输的速度，朴明园也是有竞争力的。尤其是产量，如果拿下大的订单，我们在江南就可以添置更多的织机。

    我看着他，陈掌柜，我有一事不明。众所周知，布匹绸缎的生产，主要在江南，尤其是丝绸，几乎所有的织机都是在江南，而养蚕缫丝也都是在江南，那为什么工部定制布匹和绸缎，会在京都招标，再由京都的商贾去江南采购。每年生丝的价格应该波动很大，这些京都的商人是如何知道价格的？

    陈掌柜被我问得愣住了，生丝的价格是和明年的天气，蚕的病虫害等等因素有关，确实是从产地采购最为经济，但是，工部在京都，所以就要京都的商贾来竞标。说到后面，陈掌柜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

    我笑了，确实不过就是工部那群官员，甚至的管他们的官员要拿回扣而已，哪里会是选最优的价格和品质。官商的生意，就是找个大官保护你，用笔市场贵的价格接单，再分派到真正的商人手里，这些人去织户那边收成品。这些中间都是无数的商贾，和普通织户，养蚕户。我们朴明园哪里有本事去沟通工部，再去江南组织那些大宗的生意？不要说朴明园，即便是钱氏商行，也做不到。这种官商，要垫付一大笔资金进去，还不能很快回款，要钱，还得去找户部。所以，皇商都是要做很多种物资的竞标，这样，才有群体效应，统一去做官员的维护。

    不但三个掌柜，连赵琦都愣住了，他们完全没想到，看似完全没做过生意我，会懂得这些。东家说得是，朴明园确实规模太小，若想接大单，必然要投靠一些有资本的大户。

    投靠康王吧我笑了，我们做这些，无非就是从宁王变成康王，吉祥号有成型和成体系的工程承包，采购竞标的路子，我们没必要去争取。

    赵琦也笑了，是，那是外面不知道朴明园是如雨小姐的，以后吉祥号也是。

    那倒不是，吉祥号是赵家的，朴明园是我的。我虽然会嫁进赵家，但是，我自己的生意并不会和吉祥号混肴。朴明园还是要做民间生意，新颖时髦，还有特色经营，同吉祥号要有差异。我们的长处是，我们的货源更稳定，也转手更少。

    东家，我们是否可以接吉祥号转包的生意？他们生产能力不足的时候，分包一点他们的供应？王掌柜插嘴道。

    我沉思了一下，我们能不和吉祥号关联就尽量不要。

    是。三个掌柜的都答应了。

    另外，我还有一个月就要成婚了，我听母亲说，我的部分嫁妆都是从朴明园置办？

    不错，夏侯侍郎的夫人下了订单，大部分已经配齐，还有少量在运来的路上。赵琦回答道。

    你们觉得，我的嫁妆中的首饰，家具日杂，还有布匹绸缎，如果，在京都招摇过市，会不会引起京都女眷的争相效仿？

    那是自然。刘掌柜的插嘴道，东家是乐安县主，又是皇上赐婚，所用的嫁妆，自然是很多京都女眷都喜欢，不过，一般贵人的布料和首饰，都是独家定制，防止撞衫撞款式。但是，只要出现，依然有很多效仿的款式出现。只不过，都是小作坊的仿制品，达不到真品的效果。

    我托着下巴，那我们自己做仿制品高价出售，可有销路？

    陈掌柜眼睛都亮了，那是自然，只不过，一般贵人都不肯。

    嗯，那就从我的嫁妆开始弄吧，从嫁衣到头面首饰，还有那些我们朴明园供货，送嫁和婚礼当日，围观的人能瞧见的，都列出来，你们做好看了，到时候，店里打出乐安县主同款，进行售卖。你们要挑好的款式，让人穿戴了也觉得不错。这个事情，和杏仁接洽就好。

    转眼已经中午，赵琦定制的午餐来了，三个掌柜的和闲得阁的人都去用餐，我和赵琦单独吃饭。

    如雨小姐，你看他们如何？

    我是不懂经营，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不过，看上去都是很精明的人。商人，最重要大家有钱赚，他们不违法乱纪，不惹出事端就好。你还是要看紧，不要他们和任何官方接触，坚决不要碰官商的生意。

    赵琦有些迷惑，如雨小姐，我有一事不明？

    你说。

    为什么你一直强调不做官商的生意，是为了吉祥号吗？

    当然不是。我正色道，就算我嫁入赵家，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意开玩笑，吉祥号是做惯了皇商的，他们有宁王保护，我们生意太小，不足以与任何人抗衡，贸然竞标，只会伤害自己。而且，现在朝廷各派势力在互相撕扯中，我们就做民间生意，最多是没赚那么多，但是安全。

    是，公子以前也是那么说，与官家合作，风险很高，公子也是不喜欢同官家做生意。赵琦点头，闲得阁最近一年的生意做得很好，已经京都闻名，虽然谢掌柜回乡，可要我派个人去暂时代理掌柜？我估摸，闲得阁一天得数十两的收入吧，这休息闭店两个月，损失上千两吧。

    我笑了，其实不止那些。不过，我关闭闲得阁歇业，其实不是因为掌柜有喜，而且因为生意太好。

    为何？赵琦大吃一惊。

    闲得阁今年的生意，只做了半年，但是盈利有上万两银子，你可信？

    什么？闲得阁我知道，不过是一家旧书店，顺便卖卖文具，今年忽然经营得有声有色，卖墨汁，很有特色，还有个论战，吸引了好多举子。怎么会那么赚钱？应该没占压多少资金啊？

    我笑了，墨汁只有我闲得阁有，用上以后，许多人便不再喜欢磨墨，这些是细水长流的钱。而且这些人都是书生，用墨多，但是他们又不是特别有钱的人，所以他们还喜欢二手书。这些书生，还喜欢论道，其实，闲得阁挣的钱，主要是卖各种科举大礼包，还有点心茶水钱。说是书店文具店，其实，点心才是我们闲得阁争取最多的。因为聚会，文人都好个面子，自然要雅座和精美的点心。我们的点心套餐，有各种档次，还帮客人买其他店的外卖。所以，十桌雅座根本不够用，经常要加桌子。

    赵琦万分惊讶，小姐，你这些生意经是哪里学的，我以为你不过是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懂这些？

    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跟着我，不用做官家生意，一样挣钱，还没有什么风险，不用去巴结权贵。

    是，一切都听小姐的。

    我不许你们沾官家，自有道理，也不要与赵家有什么瓜葛。京都最近几年会不太平静，我们做生意就老老实实的，童叟无欺，做小生意，同时，一定不要张扬，不要出头。闲得阁我暂停，就是因为它太出名了，连你都知道论战，京都大多数官员书生也知道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要低调的悄悄挣钱。任何太张扬的事情都不做。

    赵琦点头，是，公子也是如此，从来不许钱氏商行太冒尖。

    我哧的一声笑了，你就公子长，公子短，你家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公子还在往南去，很平安。

    你有机会告诉他，我现在是永康公主义女，从公主府里出嫁，之后同侍郎府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赵府因为是指婚，我会住满一年，便会分府，我成婚后会住在赵府的外院。

    赵府外院？赵琦瞪大了眼睛，可是公子之前的院子？

    对，我去看过了，跑马地，练功房，我都会保留，反正我也要用。其他地方，我会改造成我喜欢的样子。

    好，我会告诉公子。

    我凑近看着赵琦，赵琦，你家公子赵鹄已经把你送给我了，所以，你听好，不管你对我是否忠诚，我都会把你当作我的人。但是，我用人只看办差好不好，你是店铺总管，我就看我的生意挣不挣钱，有没有违法乱纪。把你分内的事情做好。

    赵琦一凛，是，东家，我记住了。我会尽本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