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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秋闱那几日，天气尤为不好，不但艳阳高照，还很潮湿，是京都夏日难得的高温暑湿之日。

    入闱之日，因为人多，送考的人只能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自己步行入闱。而因为是秋闱，以京都之外的各地考生为主，其实送考的人也并不太多。

    一早，夏侯府举家都坐着马车给若竹送考，到得下马处，夏侯松原和林清琳都不再往前，坐在车里，若竹给父母行了礼，便由夏至拎着考篮和行李，我陪着若竹前往入闱之前的报到检查处。这条路大约有一里多地，因为不能坐马车，只能步行，所以，多数送考的人都止步了。只有零星的送考人陪着举子往里走。

    刚入了通道，便看见赵鸾和赵鹂在树下，看见我和若竹过来，赵鹂也很开心。

    等了很久吗？若竹问赵鸾。

    赵鸾笑笑，倒也没有，我和妹妹也是刚到。他说完，对着我咧开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小小的虎牙也露了出来，看着又可爱又俏皮。

    若竹拉着赵鹂大步往前走，赵鹂啊，我看你这个送考，简直是多余，白白多走二里地。他们很快就淹没在考生的人群里，连夏至和赵天也跟着他们两个消失了。

    我又点害羞，你可好？

    我很好，听你的话，好好的休养生息，现在精神很好，体力十足，你放心吧。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这个香囊你带着，这个是苗疆防虫用的，效果极好。我看这几日天气湿热，暑气很重，相比考闱里，蚊虫很多，蚊虫不但咬人会睡不好，若是什么毒虫还可能生病，你带上就是了。

    赵鸾听了也不伸手，便站在路边，帮我带上。说着还伸开手，一副大少爷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给他把香囊系在腰带上，因为低头，露出了后脖子。好香。头顶有人轻轻说话，我摇摇头，无耻之徒，也是没法子。

    你注意身体就好，考不考得中，尽力就行了。我倒是没有一定要嫁个进士的。我低着头悄悄嘱咐他。

    你必然不会嫁给进士，放心，你会是状元娘子。赵鸾说得斩钉截铁的，弄得我都要信了。

    距离考闱大门不远，开始有各种棚子，是各省会馆，还有商家搭的给考生鼓劲儿的。路过的考生有进去喝一碗祛暑茶的，有进去买一些应急药物的。孤身在外的举子，能在入场之前，得到陌生人的鼓励，也是好的。

    我看见了闲得阁的棚子，黑色的棚子用金色的边框勾勒着，今年秋闱，谢勇松不但赞助了十名北方的贫困举子，后来又得知南方一些举子一路上京也很多家境贫困，所以，他便又多赞助了十名南方来的举子。最后是一个省两名，一共二十名，品学兼优的举子。每位得银十两，并赠送闲得阁科考大礼包一份价值十两。

    金色的考闱大门便在前面，考生分成二十列进门，挨个儿由礼部官员和仆役检查入闱带的文具和行李。

    若竹和赵鹂便站在门前的树荫里，赵天和夏至也都到了。

    二哥，鸾哥，祝你们金榜题名。

    直到他们四个人过了检查，往里走得看不见了，我和赵鹂才往回走。

    如雨，不对，我该叫嫂子了。赵鹂挽着我的手，往前走，这几日无聊，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我笑笑，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些胭脂水粉，你约我逛街，不怕闷啊？

    赵鹂有点急，我也知道啊，不过，我，那个。

    你是在家闷吧，没人陪你出来玩。我笑着看她，不如，哪天我们出去钓鱼，我叫上王元康。之前在驸马府我们见了，还说哪日越好去钓鱼，正好，这几日天气湿热，应该好钓鱼。自从我和若兰不去书院，翁德仪也不去，赵鹂在书院便落了单，她就和王元康经常一起吃饭说话。后来，王元康也不读书了，她也不再去书院，而是被焦玉英关在家中学女工，及笄之后，不再抛头露面去读书。

    赵鹂脸红了，如雨，你乱说什么。我同，那个，没什么的。

    我止步扭头看看赵鹂，嘴角带着笑意，我没乱说啊，我啥都没说，我就是说，我约表哥去钓鱼，你要不要去？

    赵鹂的脸更红了，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远远瞧见闲得阁的大棚之前，聚集了好多人，都是今年应考的举子，他们每位都披着一件玄色的斗篷，用金线在斗篷上绣着，金榜题名。闲得阁在此处，为每位赞助的举子壮行，送一身簇新的衣裳，和一件斗篷。

    这一举动实属罕见，为不少路过的举子所赞美，毕竟，各省举子风尘仆仆赶到京都，好多人都是跋涉了几个月，风餐露宿的，尤其是一些家境贫困的书生，难免衣衫破旧，闲得阁在考门之前赠送文具和衣裳，也算雪中送炭，何况考篮里还准备了解暑丹。

    领了馈赠的考生三三两两的往前走，甚至有人直接进去换了新衣。

    赵鹂和我驻足观看，站在一旁，因为与络绎不绝的举子的走动方向相反，我们选择站在大棚边上，等人少一点再走。

    忽然有人向我们俩走来，对着我深深一揖，多谢小姐。原来是方鸿宾，他也披了金线斗篷，穿了闲得阁赠送的新衣。

    祝方先生金榜题名。我淡淡的祝福。

    方鸿宾看看我，没多话，匆匆走了。

    赵鹂大为吃惊，如雨，他是谁？她望着方鸿宾的背影，高大挺拔，看上去二十多岁，居然对如雨如此恭敬。

    是一位青州来的举子，之前我想购的一本绝版书，请他让给我，有过一面之缘。

    那你谢他才对，这么是他谢你？赵鹂好奇道。

    我这个小姑子看样子脑子可不糊涂，我多出了一点银子，正好他盘缠有限，也算救急。

    原来是你救济他了，难怪。

    我没吭声，只是看着闲得阁之前，来来往往的举子。谢勇松看见我，走过来行礼，此处人来人往，此时逆着人流出去，实属不易，不如进去棚里坐，喝杯茶再出去。

    我和赵鹂在闲得阁的内间坐稳，钱少中为我们沏好茶，我看看赵鹂，我们到的算早的，后面这些举子都进去，人少一点的话，少说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不如，让人出去传话，请父母先回去，我们等人少一点，自己坐车回府？

    赵鹂正东张西望的看着内室，好啊，不过，我看这个店铺的棚子生意不错，好多举子在买文具，能有人帮我们出去传信吗？

    这有何难，去拿笔墨和信笺。我吩咐钱少中。

    我和赵鹂写好的信，便让钱少中去送消息了。

    如雨，为什么他们都听你的？你还没给那个小厮赏钱。赵鹂有点好奇。

    我经常去这个书店。对了，你刚才说逛街，我提的钓鱼，你可愿意？

    赵鹂想了想，如雨，其实，我也挺想去钓鱼的，不过，我约你逛街，是我娘亲的意思。

    什么？我大吃一惊，我未来的婆婆要见我？

    就是，我娘说，让我约你逛街，然后顺便逛到我们家的店里，她就假装巡店，和我们偶遇。赵鹂说得有点期期艾艾的，她也知道不能把全部计划说出来，但是，她也不想瞒着我。

    这个，那个，我。我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弄得有点懵逼。那你是怎么安排的？

    就是明日一早我们去逛街，然后约个馆子吃饭，吃完饭就在东市逛街，然后，走到吉祥号的团扇店。

    我听着焦玉英的计划，这是要看我日常状态，逛一上午的街又吃一顿饭，自然妆也花了，衣服首饰也乱了，除非特别讲究的小姐，才会在吃过午饭，重新梳妆一番。为什么是团扇店？

    我们家的团扇店，也承接宫中用的，所作的扇子有精美又文雅，价格不菲，所以客人并不多。我本来说约在绸缎庄，但是我娘说团扇店人少，方便我们偶遇。

    我琢磨，这是顺便看我的品味吧，团扇，一个夏天都不一定买几把，谁会逛街去团扇店啊，自然人少。焦玉英都不一定出现，就能好好观察我的行为举止。看样子我这个未来婆婆可不好对付。好，就按你的时间明日逛街。

    赵鹂听了舒了口气，一块大石头落地，总算完成了。如雨，明日你可千万不要同我母亲说，我告诉你了，就真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好？

    行，本来也没什么，我们只是约着逛街买东西而已。

    闲得阁外面还是忙忙碌碌，过了半个多时辰，总算稍微清净了一点，大部分考生都已经进场，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晚到的举子，甚至还有自己背着行礼风尘仆仆刚刚到京，直接赶来考场的举子。

    如雨，你说，会不会有人真的来晚了，被拒之门外？赵鹂好奇道。

    我看着这个时候，还在拼命往考闱赶的举子，那是肯定有的，京都路途遥远，谁知道路上会出现什么情况，三年一次的科举，确实有人赴京途中病倒，耽误了行程，或者遇到事情之类的。我们久居京都，没有觉得住在京都多好，但是，你要去过远的地方就知道了，来一次京都是多么不容易。

    也是，如雨，还是你见多识广，去过南粤那么远的地方。赵鹂感叹着，那些地方好玩吗？

    确实风土人情大不相同，不过，其实都没有京都繁华，而且，路上颇为不安全。那些行商也是非常不易。

    不错，我偶尔听见父亲说，那些从南到北贩卖货物的商贾最是艰难，经常路上遇险，便回不来了。所以，我其实不明白，我们家的生意那么多，为什么我大哥要做行商，成年累月的到处运货贩卖。赵鹂忽然想起了她的大哥赵鹄，虽然他们不同母亲，不过，赵鹄每到过年都会回来同他们吃年饭，还带回很多漂亮的烟花，压岁钱的大红包，也是很足。赵鹂还挺喜欢这个大哥，虽然话很少，但是人很和气，还很英俊。赵家的人都长得很好，无论是母亲焦玉英，还是父亲赵吉常，还有两个哥哥赵鹄，和赵鸾，都是男帅女美。

    我呆了一呆，忽然有人提及赵鹄，我还是有点想他了。

    见我不语，赵鹂赶紧解释，我大哥叫赵鹄，他平素都不会住在我们府里，他在京都都住另外的宅子。他的生母早就过世了，被养在江南的外祖家中，他是有个另外的商行，叫钱氏商行，不过，前阵子他结束了钱氏商行在京都的生意。

    我们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门口，路边有几辆闲散的马车，显然是拉了赶考的举子过来，等着看看有没有送考的人出来。各自雇了马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