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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房间，换了居家常服，杏仁悄悄和我说，那个李嬷嬷最近好像在和李管事闹别扭，因此才闹着告老还乡，其实不过是威胁李管事听她摆布，毕竟，李管事才具不足，完全靠她的关系才在我的院子里当上管事。

    杏仁，这个李嬷嬷，你觉得如何？

    杏仁沉吟半响，小姐，她总归是你的乳母，还好你不记得小时候在家的事情，按规矩好好打法就好。

    怎么说？我听出杏仁语言里的意思，她可有什么问题？你不用顾及，直接告诉我就好。

    小姐，李嬷嬷和夫人，好像有关系。之前我们都小，没有在意，而且，那会儿小姐也住正房那个院子，就是现在若松那个小院。这次回京都，我们住在外院，所以比较明显，李嬷嬷每次来小院领份利后，都去正院那边转一圈。

    哦？为什么从没听你们提及过？

    是桂枝有一次去正院领东西偶然发现的，后来潘凤鸣又跟了李嬷嬷几次，发现，李嬷嬷从我们小院出去以后，便去了夫人的正院。我们四个商量了一下，反正李嬷嬷素日来也不会近我们内院，都是在外院，她也接触不到小姐的饮食起居，我们就没告诉小姐。毕竟，她是乳母，说出去，不好。

    我有点感动，又难过，这几个丫鬟恐怕都是可怜我，连从小带大我的乳母都会背叛我，在伤害不到的我情况下，就不告诉我了。还好，我对李嬷嬷没有半分感情，若我是真的夏侯如雨，恐怕会非常难过吧。从小母亲就不在，长姐如母，长姐也远嫁，兄长也过世，偌大个院子，竟然一个亲人都没有。哎，也难为你们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到花厅，桂枝，桃仁和李管事也都在了，李嬷嬷正大刺刺的坐着喝茶，见到我来，才站起来行礼。

    我上座之后，看着他们几个，淡淡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李管事，李嬷嬷说她岁数大了，想告老还乡。

    小姐，李嬷嬷身体还康健，在侍郎府的差事，也多亏小姐体恤，一个月来领个份利银子。李管事有点吃惊，他可不想李嬷嬷离开侍郎府，他就失去庇佑。只不过，这几天他媳妇和李嬷嬷怄气，他是没想到，李嬷嬷会告到小姐这边来，还要什么告老还乡。

    嗯，李嬷嬷，是我乳母，这些年也辛苦了，现在想告老还乡，我岂有不准的道理。李嬷嬷就好好还乡吧。我直接打断了李管事的话，桃仁，你去府里总管那边把李嬷嬷的卖身契找出来，桂枝，查一下府里的范例，象李嬷嬷这种乳母，要告老还乡的规矩是什么？

    桃仁应声而去，桂枝不愧是侍郎府百事通，都不用查，小姐，李嬷嬷不是侍郎府家生子，乳母的契约一般是二十五年，到年纪就会允许告老还乡，侍郎府会给一笔养老银子，按规矩是二百两。她是小姐出生前一个月来府里的，到府里应该是十五年不到，不符合契约期限。侍郎府的规矩非常宽大，一般未到期限要离开的，只要不是犯错被撵走的，一般会按照在府里的年限，满一年给一个月的份利银子。李嬷嬷到府里不足十五年，就是十四个月的份利银子。

    听了桂枝的说法，李嬷嬷脸都绿了，她本来只是和李管事闹脾气，想吓唬一下他，谁知道，我直接答应了她告老还乡不说，按照府里的规矩，还只有十几两银子的赔偿。哎哟，我的三小姐，你看看我老婆子，在府里也算老人儿了，干了十几年，不到契约时间，连养老银子都没有。

    正说着，桃仁竟然已经从总管那边拿到了李嬷嬷的卖身契，连清退她的十四两银子都关在在侍郎府的一个装银子的袋子里，给领了回来。

    李嬷嬷哭丧着脸，哎哟喂，这可叫我怎么办啊，夫人也不在家，就十几两银子打发了我？她说着就开始嚎丧。

    如雨，你这边咋那么热闹？是若兰来了。

    原来，因为正房在修葺，现在若兰都是在若竹的院子里，掌家理事，所以，桃仁走去若竹的院子很快就回来了，而若兰也知道了李嬷嬷要告老还乡的事情。

    二小姐，你说，我个老婆子，在侍郎府也干了十五年，这临走都没有养老银子。李嬷嬷看见若兰，哭得更响了。

    若兰皱起眉头，她拿过李嬷嬷的卖身契，李嬷嬷，你看，你这个卖身契写得明明白白，合约二十五年，干满了有二百两的养老银子，不满二十五年，若主子允许离开，就按照干的年限，满一年一个月份利。你是八月初签的卖身契，到现在是满十四年。公中的计算没错啊。而且，据我所知，你这两年在如雨院子里，虽然号称掌事嬷嬷，其实就是在外院，按月领份利银子。如雨对你也是仁至义尽，念在你是乳母，都不用你在府里当差，按月领银子。现在你想告老还乡，就马上同意了，真是对你很好啊。

    我看着若兰，她果然聪明会说话，把李嬷嬷堵得哑口无言。

    我要见夫人，夫人就不会那么无情。李嬷嬷忽然来了一句。我要去寻夫人，让夫人给我主持公道。

    若兰一愣，现在我掌家，这点小事儿，无需麻烦母亲。我们都是按照侍郎府的规矩来的。

    我冷眼看着李嬷嬷，李嬷嬷，你是我乳母，除了公中的规矩，我还是会另外赏赐你的。不要哭了。我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眼神里毫无温度，然后，换上笑脸二姐，你是掌家人，按府中规矩是没错的。别生气，是我御下不严，我给你赔不是。说着，我搂着若兰往外走，脸上带着笑。

    若兰也见机很快，我还有一堆事儿，如雨，你要有什么事情，再让人来唤我。

    送走若兰，我沉下了脸，冷冷的看着李嬷嬷，她也止住了刚才的抽抽嗒嗒。

    我坐下喝了口茶，淡淡的说，李嬷嬷，你要告老还乡，其实也是好的。不出半年，我便要出嫁，你便会分派给侍郎府其他院子，或者去公中其他地方当差。

    李嬷嬷听了微微变色，她这两年在我的院子里游手好闲，我也不用她天天点卯，已经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事情了，她才不过四十不到，每个月有一两银子，还不用干活。但是，若我出嫁不带她去赵家，她便要在侍郎府重新当差，自然比现在更辛苦。而即便我带她嫁入赵家，她也不可能象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她在府外是有家的，她本想闹一下脾气，谁想到，我这边连卖身契都给她拿出了，侍郎府总管那边连清退银子都领出来了，她是必走无疑。

    刚才我去送若兰，她也想了一下，那那三小姐，能不能给我一半养老银子，我也在府里干了十五年，就着十四两银子，我都没脸回家。李嬷嬷说着又要哭。

    我微微一笑，李嬷嬷，这个不用你说，我会给你二百两，算作你的养老银子。说着，我看看桂枝，桂枝，你看看这个月账上可有富裕二百两？

    桂枝面露难色，小姐，咱们院，一个月的份利不过十两，虽然经常有各种赏赐，也都是首饰布匹，现银，我这边账上没有二百两。

    李嬷嬷看着桂枝，桂枝姑娘，那账上有多少，你先支给我吧。

    桃仁黑了脸，李嬷嬷，你是小姐的乳母不错，但是，也不能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小姐给你那么多银子吧。小姐的份利也不过一个月二两，你一下子要二百两？

    李嬷嬷被唬了一跳，桃仁姑娘，你也是自幼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没说要小姐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

    桃仁不依不饶，你刚才逼着桂枝把院子里账上的钱都给你，这还不到月底，你让我们院子的人都喝西北风吗？

    没有没有。李管事赶紧插嘴，李嬷嬷是糊涂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着桂枝，桂枝，这个月的备用金应该还没动吧？

    是，五十两备用金还没动。桂枝低声说。

    嗯，账上还有多少？

    零碎银子一共一百两。

    李嬷嬷听了大喜过望，那小姐，我今天就拿一百五十两吧，等下个月发份利我再来拿另外五十两。

    她这一番话，连李管事都黑了脸，这哪里是请主子给赏赐，明明就是讨债。

    李嬷嬷愣了楞，又讪讪的说，小姐都答应了。

    我掏出荷包，把里面的金叶子拿出来，这些可够五十两银子？我问杏仁。

    杏仁捡出几片，放回我的荷包，这些就够了。

    桂枝，你去把一百五十两银子都拿来。我吩咐着。

    桂枝把银两都准备好，除了两个五十两的大银元宝，还有一些碎银，甚至还有几吊铜钱，和我荷包里的金叶子一起，包在一个包袱里。李嬷嬷的卖身契，我当众烧了。

    然后，冲着李嬷嬷说，李嬷嬷，你是我乳母，从出生就带我的人。这些银子和金叶子，一共值二百两银子，这是卖身契，这些都给你，从此，你便出了侍郎府，你愿意告老还乡也好，去其他地方做工也好，便与我夏侯家再无瓜葛。

    李嬷嬷脸上一片花红柳绿，讪讪的磕了头，便拿了私人物品出府了。她从此不再是我侍郎府的人，也不允许再进入侍郎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