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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京都,已经是傍晚,我有点恍惚,仿佛在西山是一场梦。越来越讨厌在侍郎府的日子,但是,想想就算是嫁了赵鸾,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进另外一个,依旧是个无聊的地方。忽然羡慕起妙清夫人的生活,我不太懂,为什么她不隐居山林,看她的日常起居,也是很讲究,真没必要经常被宫廷里的妃嫔召唤,进宫可不是啥好的事情。想想我的未来,确实挺索然无味的,即便我还挺喜欢赵鸾,也不过就是多方考虑,觉得他合适而已。虽然我不过十四岁半,但是,我的心境早就老了,过了为了什么人要死要活的时光。我努力的回忆我曾经对爱情的执着与心动的感觉,但是,确实已经隔世,完全想不起来了,有的只是偶尔的想起的那些不平与委屈。

    我默默的吃饭睡觉,情绪很差,桃仁杏仁似乎也感觉到了我情绪的低落,她们便不敢来惹我。

    我在书房抄经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写,慢慢的就有点安静了下来。我忽然想起来,好像很多古代女人,结了婚都是抄佛经算做功德,可能就是她们无聊又无奈吧。焚香净手抄经,感觉心慢慢静了下来,未来有没有路,我既然来了,就得往下走。而我还是不应该浪费时间,怎么说也应该做一点有用的事情,学习也好,训练技能也好,哪怕做个手工卖个钱,也不很虚度时光。虽然我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但是应该再努力学点啥。

    一大早,我唤来了杏仁,我想学刺绣女红。

    杏仁大吃一惊,小姐,你不是不喜欢那些,说浪费时间精力?

    我就是发现,我好像时间太多了,不学着做点啥,都浪费了,所以,想学一些基本的刺绣和女红,这样将来万一穷了,还可以凭着手艺挣点儿钱,养活我自己。你瞧,琴棋书画不过都是陶冶情操,真能写到我父亲那个水平,才有点儿润笔,而且,他那些润笔费,有一多半是因为他是吏部侍郎。其他技能都是闲情逸致,真变穷了,这些东西挣不了钱,也养不活自己。

    杏仁瞪大了眼睛,小姐,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会变穷呢?你生下来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从小就有人服侍。

    我不是觉得人一定会怎么样,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是防患于未然而已。其实就是想学一下刺绣,你的手艺,足够开馆授徒了,杏仁姐姐,就教教我。

    小姐,你这是说哪里话,当然可以了。而且啊,有些东西,小姐将来嫁了人,亲手做的东西,送给别人,总归是好的。杏仁脸上露出一股诡异又促狭的笑容。

    我脸红了,才没有,你别乱想。

    要不先教你绣个荷包,香囊啥的,那个绣得快,用不了几天就能做好。杏仁笑成了月牙的眼睛,看着我。

    大周女儿出嫁,确实要绣很多绣品作为嫁妆,也难怪杏仁想歪,不过,我倒是真的没有想绣嫁妆的事情。若兰现在在家,就是准备嫁妆,除了林清琳给她置办的农庄和用于出租的店铺,还有一些就是各种金银首饰,玉器古玩,还有就是绣品。

    我是不理杏仁的话里有话,安心学刺绣,毕竟,学习各种女红,也是女儿出嫁前必备的技能。杏仁精心的教授,我也还算心灵手巧,我这个人,除了没有什么耐心,不喜欢做那些重复性劳动,但是,一般理解和掌握技能,还真的很快。最先学习的是绣荷包,荷包这个东西,类似随身携带的小包,我想想我有很多印鉴和信物,都需要保存起来,正好绣几个荷包。只用了一上午,我就选好了布料,和配色好丝线,开始认真按花样子刺绣。杏仁还没教我什么特殊针法,而是先学简单的平针刺绣。

    刺绣果然可以静心,我一直忙着绣荷包,竟然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直到掌灯了,还兴致勃勃。

    小姐,你今日可还练功?潘凤鸣过来请我,每天晚上的练习,我还是尽量安排一个时辰。

    我看她已经换了练功的短打扮,凤鸣,今晚你带我飞檐走壁可好?放下荷包,我活动着脖子,一直低着头,觉得颈部很酸,胳膊也有点累了,不如,今晚出去溜达一下,透透气。

    潘凤鸣的轻功极好,可以飞檐走壁,京都的深夜,偶尔,她会带我翻过院墙,去侍郎府外的空旷的地方玩儿。

    我换了夜行衣,随着潘凤鸣走出练功房。

    被潘凤鸣拎着腰带飞身上墙,准备跃出侍郎府,看见府里有一处灯火通明。那是哪里?这么晚了,这么如此热闹?我带小姐去看看。

    她居然带我来到侍郎府的祠堂,明日是春闱放榜日,今晚夏侯松原在祠堂祈福,夏侯府的祠堂,平日祭拜都是男丁才能进入,只有上次长房过继儿子,我才第一次进了祠堂观礼。如风的媳妇吴贞秀过继的孩子,被算在了夏侯松原的兄长名下,算是夏侯家的长房长孙。

    今晚,祠堂灯火通明,里面影影绰绰的有人,似乎还在说话。

    明日就是春闱放榜,保佑二子,夏侯若竹,高中。夏侯松原跪在祖宗牌位前念念有词,边上居然跪着林清琳,她今日也在祠堂里祈祷。两人念念有词了半天,又是磕头又的上香,总算折腾完毕。我与潘凤鸣则隐在祠堂的屋顶,潘凤鸣悄悄的揭开了房顶的瓦片,我从侧上方看着他们二人。

    也请兄长保佑若竹高中。夏侯松原低声祈祷。

    二叔学问高,定然会保佑若竹的。林清琳也跟着祈祷。

    夏侯松原扭头盯着林清琳,说多少次,那是大伯,我们夏侯家的才子,我不过是中举人,中会试,殿试二百七十八名同进士。

    老爷,二叔当初会试高中,殿试的是你,此处就我们二人,你也不用隐瞒什么。求祖宗保佑,还是按真实的比较有用。

    林清琳,你不要总提及那件事情。要不是你大哥的药,我二弟也不会暴毙,若不是二弟忽然暴毙,我也不会顶替他去殿试,怎么可能会试高中了,不去殿试之理?再说,以我的才学,若不是几日内快速瘦身,也不至于殿试发挥不好,成了同进士。会试名次那么高,殿试才勉强进三百名。夏侯松原厉声呵斥。

    林清琳声音颇为不屑,会试都没进三百名,殿试就能考得好,也是没有这个道理。

    夏侯松原一把抓住林清琳脖领子,你给我闭嘴。

    林清琳几乎窒息,半响才挣脱出来,你把那个孩子过继到吴贞秀名下,不就是想继承你自己的香火?夏侯柏原,你自己在外面的野儿子,当你孙子认祖归宗,也是够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夏侯松原听见林清琳说到此处,竟然有一点踯躅。

    哼,夏侯柏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这份家业,不是我大哥,你当初有什么本事弄到,就凭你那个同进士,怎么能发到吏部?不是你一直用钱各处疏通?

    林清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家里那些姬妾下了什么药,就是我原配夫人的身子,难道不是你下的药?你损害我的子孙福报。

    当初,不是我大哥,哪儿有你今天的富贵?夏侯松原那个死鬼,不是用了我大哥的药,怎么会死?他不死,有你个冒名顶替的什么事儿?当初,你为了仕途顺利,娶了建业侯的小姐,也没见有什么用处,你那个姻亲,一点照应都没有。林清琳声音里充满了寒意。

    夏侯松原怨毒的声音,我都不追究你害死王璎珞,还把你扶正,你也不看看你多上不得台面,连个官家夫人之间的应酬都做不好。我那么多年,机心处虑的经营,还是个侍郎,不就是你不会应酬,不然,以我的本事,早就应该是尚书,或者入阁了。

    我伏在屋顶,听着他们的争执,心里一阵发凉,原来,夏侯松原并不是夏侯松原,而是毒死了亲弟弟,冒名顶替会试高中的亲弟弟,而我的母亲王璎珞是林清琳害死的,他也是一清二楚。那么,当初对我下的寄生蛊,恐怕他也是知道的。

    我不是给若兰结亲是王公了,伯爵之子,你总说我,如云嫁给王爷,怎么不见你给若兰结一门王爷的亲?

    你糊涂啊,勤功伯那个芝麻绿豆的伯爵,还是第五子,还不如官宦人家的儿子,将来可以考功名,到时候,我在吏部还能有所帮助。还有,你那个大哥,你不提他倒是还好,你知道他赌钱欠了多少债吗?当初我们分钱,明明是平分的,他不但输光了自己的,还让我给他填了二十万的大坑,不然,若兰和如雨的嫁妆,还能更加丰厚。

    说起我就生气,如雨我听你的,给她安安静静出嫁,但是,嫁妆也不至于要和若兰一样啊。

    如雨总归是我的孩子,身子又被你害得那样,我都不会用她嫁给官宦王公子弟,只能随便嫁个商贾人家,不过几万两银子,你还唧唧歪歪。夏侯松原怒道,我都不计较你对她下毒,她不过是几岁一个小小孩童。

    本来也不是要毒她,是她自己倒霉。林清琳似乎意识到说走了嘴。

    你要毒如云不成?

    老爷,反正都过去了,我也是一时糊涂。不都说了,下不为例,我不再在家里用那些。

    难道不是你大哥做不出那些毒了?那种东西,是南边的瘴气蛊毒,你大哥存货有限。

    哼,那个本来也毒性不行,不然,如雨怎么会没事,我看她虽然瘦弱,也还算健康。

    如云来信说,如雨的身子很弱,以后,八成是不能有孕的。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嫁入王公之家,自己有多悲惨,你不知道吗?夏侯松原森然道。

    林清琳愣了半晌,也罢,如雨既然如此,你还要她嫁给吉祥号赵家?

    那个赵鸾已经有子,如雨嫁过去,那个儿子很小,从小教养的话,也和亲生儿子差不多。我本来不想再和赵吉常有什么瓜葛。不过,他现在也就那么个儿子,日后,他的家产,肯定在赵鸾这里,那个赵鸾迷恋如雨,日后,赵家一定会是如雨掌家。你可不许对如雨使坏,让她平平安安嫁给赵鸾,听到没有?

    那个赵鸾如此好,你为什么不把若兰嫁给他?

    不是你看不上商贾人家,连官宦人家都不行,非要嫁给王公之家?

    哼,也罢,便宜如雨了。不过,赵吉常不是还有个长子?

    那个长子?你想想他的谁的儿子?赵吉常稍微有点脑子,也不会把家产给他啊,那个孩子要知道真相,杀了他爹都可能。夏侯松原不悦道,我就说你这个脑子,还成天想害人,可老老实实呆着吧,现在,你儿子马上科举高中,日后,又有户部尚书做岳父,我打听了,那个翁德仪小姐,样貌甚美,又是老翁的掌上明珠,仕途不可限量。你可不要再搞那些没用的,好好给你儿子积德。

    我脑子星光火石,赵鹄,赵吉常,钱明熙,当初那个但子林,便是林清琳的大哥林子丹,还有一个袁松,莫非就是夏侯松原,不错,袁松,松原,而到底袁松是真的夏侯松原,还是他的大哥夏侯柏原,也就是这个冒名顶替了弟弟成绩的人。那么,是我的父亲,害死了赵鹄的母亲?我被震惊得无法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用毒了。那你那个儿子怎么算?

    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歌姬,那个女人都死了,过继给吴贞秀,也就算在如风身上,她寡妇愿意守节,以后给个宅子住着,份例银子也没几个钱。夏侯松原颇为不屑,我都没想要他,不过,正好,如风的媳妇要守节,总要弄个孩子,才把他算进来的。你是哪里打听到的?

    你既然如此说,就算了,以后,等若竹成亲,就买个宅子让吴贞秀带孩子迁出去,分府单过。给个五千两银子,就算了。

    哼,你还想得挺远,家中内宅的事情,我不管,还是好好上柱香,祈祷若竹高中吧。夏侯松原显然不想再说,夫妻二人又跪拜了一阵子,磕了头,便离开祠堂。

    祠堂的灯火,除了一盏祖宗牌位的长明灯,都灭了。

    我伏在屋顶,良久,潘凤鸣悄悄凑到我耳边,小姐,我们回去吧。

    回到小院,已经很晚,凤鸣伺候我入睡。

    凤鸣,今晚之事,不要和任何人提及,包括桃仁杏仁还有青山社。

    小姐,你忘记了,我早都脱籍青山社了。不过,夫人毒害小姐,还有小姐的生母,这个仇,小姐可要报?

    我面无表情的呆着,其实,我内心是平静的,反而是赵鹄与夏侯松原,这个关系,我有点迷茫。他日,赵鹄如果知道,夏侯松原也参与了谋害他母亲的事情,我该如何与他相处,他要报仇,会怎么对付夏侯松原?

    以后再说吧,她害我,我早就知道了,我先好好活着,以后再说吧。我淡淡的说。

    还有什么,比我平安活着重要,还有李云齐,就是赵鹄,他知道真相会恨我吗?或者,我要告诉他真相吗?我不在乎王璎珞,我根本不认识她,甚至,林清琳毒害夏侯如雨我都不在乎,我甚至觉得,我之所以可以重生于此,可能就是因为真的夏侯如雨要死了。但是,我无法面对赵鹄,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