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大学,历史系的办公楼层。
讲师们的大办公室里,瓦莉拉坐在自己半独立的办公区,一手撑着下巴,目光直直的凝固在桌面上,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在自我排解,调理心绪。
她最近的心境其实并不稳定,整体还偏向负面,全靠欢愉魔女对自身的掌控能力,才能维持表面的恒常。
导致她这种状态的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欢愉魔药的扮演出了问题:
从廷根返回以后,因为多了邓恩的帮助,前段时间她消化魔药的速度其实是有明显提升的。
可惜的是这种状态并不持久。
从前几天开始,她就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消化迹象了,而她却感觉到自己的消化进度其实顶多也才到一半的程度!
她对这种情况有一个不好的猜测,这让她的心情很沉重。
另一个是自我认知上的煎熬:
晋升为女巫以后,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以瓦莉拉这个女性身份活动,这也让他越来越感觉到压抑。
刚开始时,或许是因为表演痕迹重,又或者是因为猎奇心理……总之,感觉没那么糟糕;但随着他渐渐熟悉了女性身份,表演得越来越流畅,甚至自然而然,他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最要命的是,他的这样的压抑情绪还没办法释放,只能闷在心里自我排解,甚至还要顾及明面表现的恒常。
太难受了。
太痛苦了。
直到最近,他才深刻理解了琦莉转变心理的原因——
那绝不仅仅是因为不知道扮演法的注意事项!恐怕……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认知上的煎熬。
这种痛苦直达内心深处,而且源源不绝。
如果不知道那个至关重要的注意事项,恐怕他现在也已经开始动摇了。
毕竟……只要接受身体上的转变,达成身心的和解,那种认知上的煎熬就会澹化,甚至消失,自己也将会如新生一般,迎来新的人生。
这不比做个心理变态轻松吗?
可惜的是,正确的路往往都不轻松,魔女这条途径也不例外。
难怪……
他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魔女们都喜欢收藏自己男性时期的照片。
因为那是真的有用!
或许,她们也和他类似,只有在独处时,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才能短暂地抛开现实,沉浸在那段深藏的过往回忆当中,找到真实的自己。
但同时,他又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那些魔女都可以毫无滞涩地投入到欢愉中,哪怕那只是扮演。
他真的完全不能理解。
因为别说男人,他甚至连女人都不敢过分靠近!
刚晋升成为女巫的那段时间,他的心态还算是比较宽容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敏感,像是一只受惊多疑的小兽。
这也加重了他内心和表现上的割裂。
不久前在克拉格俱乐部,他和克来恩亲密拥抱了。
这虽然是他有意设计的,是远离克来恩的必要表演——
只有表现出十分的亲近和了解,才能通过对比和反差衬托出足够的陌生感,从而合理地拉开距离。
但是,他对这次拥抱的抗拒感和不适感也还是远远超过了上一次。
如果不是靠着欢愉魔女对自身状态的超强控制力,他根本没办法完成这次的表演。
太艰难了。
直到现在,他才有足够的空间来平复自己的
心境。
……
叮铃,叮铃。
办公室里的壁钟发出响声,唤回了瓦莉拉飘飞的思绪。
该准备去上课了。
瓦莉拉收拾心情,找回自己一贯的澹笑表情,抱起桌上准备好的教桉,在一声声招呼中走出了办公室。
煎熬吧……
坚持吧……
艰难的转折已经过去,只要再越过一道难关,便是雨后晴天。
瓦莉拉走出办公楼,仰头看到一缕穿过层层云霾照射下来的稀有阳光,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慢慢变得更加自然起来。
……
用过晚餐后,克来恩本来是准备用通信膏联系瓦莉拉的,这是他们约好的。
但是,一位意外的客人拉响了他家的门铃。
叮叮当当的声音里,克来恩绷紧精神,异常戒备地穿上有各种材料的外套,向着门口行去。
他可不会忘记即将到来的危险!
站在门后,克来恩等待了一下,依靠小丑的直觉,脑海内自然浮现出了外面的场景。
天空红月若隐若现,街道两侧的典雅煤气路灯照亮着湿润的道路,身穿老旧大衣的男孩立在那里,鲜红眼眸深沉中带着些许迷茫。
尹恩·赖特?
这不是我在梦境占卜里见到的启示画面吗?!
危险来袭的前兆这么快就出现了?克来恩拉开房门,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
莫里亚蒂侦探。尹恩摘下棕色圆顶帽,欠了欠身体道,我是来向您说对不起的,很抱歉,让您卷入了这么危险的事件。
……
请允许我再说声抱歉。尹恩深深鞠了一躬,我该走了,我要消失一阵了,否则我很可能被投入监狱。
说完,尹恩戴上帽子,告辞离开。
克来恩也没有阻止他,看着他消失在了绯红的月色里,
通过刚刚和尹恩这位当事人的一番交谈,他终于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为一份第三代差分机的手稿,他阴差阳错地卷进了北大陆三国谍报部门的纷争当中。
这其中,已死的泽瑞尔侦探是弗萨克帝国一方,尹恩勉强也算;大使贝克朗和默尔索等人则是因蒂斯一方;至于军方和军情九处,毫无疑问代表着鲁恩王国。
目前还在争夺的双方都知道了手稿的下落,看来争夺会在今晚结束……看来我预感的危机确实就是来自大使的报复行动了……只要撑过去,撑到贝克朗被成功刺杀,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应该也就彻底完结了……
想到这里,克来恩甚至有点开始期待袭击者的到来了……愿女神庇佑,来的最好还是那个占卜家途径的非凡者!
过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回荡——
又有人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