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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为什么?
    虽然盛兰辞早在去岁的时候,就经过岳父冯老太爷的分析,知道了亲爹的狠辣计划,之后也在冯老太爷的指点下,通过蛛丝马迹,确认了此事。

    但此刻听着亲爹亲口证明时,仍旧感到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冲进了脑中!

    他之前设想过很多次,父子重逢、追根问底时的场面。

    也许盛老太爷死不承认,也许盛老太爷会痛哭流涕,也许……却没想到,老太爷这样平静又干脆的,说了出来。

    简直冷静。

    冷静到冷酷。

    盛兰辞做过很多应对的考量,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发狂,会咆哮,会质问……

    可他没想到的是,真正到了这一刻,看着面前虽然满腹心事却没多少愧疚懊恼表情的父亲,盛兰辞张了张嘴,眼泪却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

    短短片刻,他已是泪流满面,泪水模糊了视线,可他却努力盯牢了盛老太爷,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问出一句模糊不清的“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为什么你舍得那么做?

    为什么你明明已经经历过原配发妻的悲剧,还要重蹈覆辙?!

    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保持着这样的冷静,竟然没有一点点失态的意思?!

    为什么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和睦平静的生活,你要这样亲手打碎?!

    为什么……

    盛兰辞只问了一句“为什么”,心里却有无数个“为什么”,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就算盛老太爷当初的计划实施成功,哪怕结果是茹茹覆灭了,可是盛家,会是什么境况?

    南风郡三家一向毗邻而居,都是多少代的乡邻了,还是互为姻亲,对于彼此当家人的脾气,再清楚没有。

    这会儿盛惟乔跟宣于冯氏都平安无事,别说宣于家跟冯家了,就是身为盛家儿媳妇的冯氏都摆出了明确的不肯善罢甘休的态度。

    如果盛惟乔跟宣于冯氏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两家不将盛家上下,除了冯氏跟盛惟元之外的人,包括他盛兰辞在内,统统撕成碎片才怪!!!

    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让盛老太爷不顾一切到这地步?!

    盛兰辞这会儿忽然觉得这个几乎从来没有长久分别过的亲爹,莫名的陌生。

    “……你是科举出身,走的是文官的路子。”盛老太爷静静看着儿子垂泪,好一会儿,才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摆手道,“你不会懂得的。”

    盛兰辞闻言,脑中有片刻的混沌,却反而冷静了点,惨笑道“爹爹拿这话来搪塞孩儿?孩儿打赌,若果换了徐世叔,打死他都不会这么做!”

    “………………”这次盛老太爷沉默更久,却没有继续回答下去的意思,只问,“他们都知道了,那么现在是怎么个意思?洛家人……是不是也有他们的缘故?”

    “他们现在怎么个意思,孩儿也不知道!”盛兰辞深吸了口气,举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说道,“至于洛家,反正不是元儿的岳家,二房还早就分出去了,孩儿不管这事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抬头看了眼盛老太爷,见他皱着眉头,很是烦恼的样子,盛兰辞心中冰冷一片,定了定神,复开口道,“而且现在孩儿哪里有功夫管别人家的闲事?孩儿操心自己女儿都来不及!!!”

    “毕竟爹爹当初的大手笔,非但嫡亲孙女,是密贞也在牺牲的行列的!”

    “这件事情,我们都能看出来,何况是密贞?”

    “如今他还需要咱们家的襄助,且与乖囡感情正好,自不会计较!”

    “但世事难料,设若多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本来咱们家给乖囡陪嫁了万贯家产,这几年对于西疆也是倾尽所有的支持,怎么都能保乖囡同蕤宾一世无忧,哪怕密贞往后位登九五,有所变心,错非丧心病狂,也要念着这份情谊的!”

    “然而爹爹一时兴起……却将这一切,全部都毁了!!!”

    盛兰辞定定的望着盛老太爷,嘿然道,“自来上位者,都是记坏不记好。没人能保证密贞不一样……爹爹,拜您所赐,孩儿这辈子,只怕是,到死都无法瞑目,生怕自己去后,乖囡……会因此事,而见弃于密贞……您可满意了?”

    “…………………………”盛老太爷回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喜怒,父子对望片刻,他什么都没说。

    盛兰辞等了会儿,又等了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站起身,顿了顿,道了句“孩儿告退!”

    也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没有听到盛老太爷叫住自己的声音,所以不曾停下脚步也不曾转头,并不知道他转过身的刹那,老太爷眼中,瞬间浮起了泪光。

    等盛兰辞走远之后,老仆老郑才悄没声息的走了进来。

    见到正用手遮着眼、却遮不住腮畔水渍的老太爷,他并不惊讶,而是叹口气“老太爷何不与大老爷细说一番从前?大老爷素来孝顺您,会明白您的心结的!”

    “他不会懂得的。”盛老太爷哽咽许久,才低声道,“换了他在我当年的处境,会撇下饮露,去北疆投军么?”

    老郑愣了一下,立刻道“当然不会!”

    “是啊,他不会。”老太爷苦笑出声,道,“他顶多捐钱捐物,却绝对不会撇下新婚妻子上沙场……我就是想着蕙娘就留下这么一点骨血,万万不能让他传了我的性子,否则刀剑无眼,万一他也闹着要从军,最后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有个好歹,叫我如何去见蕙娘?!”

    “是以我一直都在鼓励他从文,万幸他也确实有念书的天赋,且对沙场毫无兴趣!”

    “但也因为他走的是文官的路子,哪里能够明白我们这些人的想法?不是我瞧不起他们读书人,可是古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不是没道理的……兰辞读书出身,这二十来年又醉心商贾,早就习惯了凡事从利害出发的考量。”

    “如我这般不顾一切不计得失的选择……他怎么会懂呢?”

    “再跟他说北疆的酷烈,说我大穆与茹茹之间的血海深仇……他都不能明白的。”

    “何况我当然可以说,蕙娘当年难产身亡,好歹是去在了太平时候的产房里,之后的后事也是该有的都有,如今逢年过节,亦有洒扫祭奠。而北疆多少村落甚至城镇的妇人,躲过了难产,却与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块儿死在了茹茹花样百出的虐杀里,死的无声无息毫无尊严,甚至尸骨为野狗虫豸所食……可是你觉得兰辞听了会怎么感想?”

    “他会想那些人又不是蕙娘不是他不是乔儿不是宣于家老夫人不是密贞杀的,凭什么就要蕙娘还有乔儿他们来承担这份重量?!”

    老太爷吐了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一个人的经历有一个人的感悟,也有一个人的选择……这是我的选择,不是他的,我也不想强求他在这个时候这个方面像我,毕竟我多年来最怕的就是他太像我,他现在就很好,夫妻恩爱,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