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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赵适
    “娘娘,请尝尝这个,这是咱们北疆的特产,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孟伯勤的妻子不知道是真的恰好抱恙,还是觉得盛惟乔年纪太小不愿意亲自出马,总之来长亭相迎的人是以孟家源之妻彭氏为首,她解释说她婆婆这段时间偶感风寒,尚未痊愈,怕过了病气给盛惟乔,故此没有出现。

    彭氏比孟家源大了四岁,如今已然年过三旬,可能是北疆苦寒的缘故,她看起来远不如长安这年纪贵妇年轻娇嫩,被脂粉强行抹出白里透红的面容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纹路。

    衣裙首饰还有发式的样子,也都是长安人眼里落伍的,望去实在没多少贵妇的气派,搁到长安城中,八成会被认为是落魄贵胄家的管事娘子,正当权人家的管事打扮比她还鲜亮点。

    不过她的来头却不小她祖父是周大将军的副手,彭沛。也是周大将军遵从圣旨自刎后,一手安抚下北疆军的军中要人。

    当年徐子敬从行伍崛起,一路累功升迁至北疆军统帅,初时是受了盛老太爷的提携,中后期就跟彭沛的鼎力支持分不开了。

    后来因为高密王跟孟氏的争斗波及军中,徐子敬被召入朝堂,封侯任官,免去兵权,北疆军对于孟伯勤与赵适的到来并不欢迎,亦是彭沛居中调解,斡旋有方,给了这两位台阶下,助他们融入北疆。

    有小道消息说,之所以孟伯勤能够成为北疆军的统帅,不是因为他才干胜过赵适,而是因为他让嫡长子娶了彭沛的孙女,使得原本在他跟赵适之间一碗水端平的彭沛,朝他偏了偏。

    所以尽管彭沛已经在前几年就去世了,彭氏在孟家的地位,却依然稳固。

    此刻她笑的落落大方,丝毫不因自己容貌平凡、装扮落伍而自惭,热情又不谄媚的招呼着盛惟乔,“臣妇之前问过大夫,此物于胎儿有益,北疆这边怀着身子的妇人,大抵都会特意多吃点呢!臣妇妊娠的时候就是!”

    又跟宣于冯氏推荐,“老夫人不妨试试这盅山参炖野鸡,野鸡是士卒刚刚打到的,山参呢也是这会儿新鲜收来的,最是补气养元。”

    她不是孟氏此番出迎唯一的女眷,相比她的热情,同来的一名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就显得格外沉默了,还有点愁眉不解的意思。

    姨甥俩同彭氏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一阵,她都没作声,盛惟乔与宣于冯氏也还罢了,权当没注意,彭氏见着,就有点皱眉,趁着个空当,干咳道“五弟妹,你不舒服吗?”

    “……没有!”那五弟妹正是孟家乾的妻子傅氏,闻言一惊,连忙举起酒樽,说道,“我嘴笨,不会说话,怕一开口就扰了您几位的兴致,万望海涵!”

    说着自罚三盏,以示赔罪。

    这傅氏容貌娟秀,肌肤白皙,此刻因为长亭四面设了屏风阻挡风雪,里头又烧了炉子取暖,并不寒冷,一干女眷皆解了裘衣。

    她就露出一身绿底鸑鷟衔花窄袖夹衫,襟口露着鹅黄诃子,腰系白玉金厢孔雀牡丹中阔女带,下拖水色瑞云纹留仙裙的装束来,衬着十字髻上的镂空累丝莲蓬簪,有种长安小家碧玉的感觉。

    此刻眼带惶恐,越发楚楚动人。

    “傅夫人不必拘礼。”盛惟乔一面打量着她,一面笑道,“我看傅夫人眼带愁绪,可是担心孟将军吗?”

    傅氏露出惭愧之色“孟副将的家眷近日一直在府外啼哭,他是家中独子,由寡母跟祖父祖母合力养成,如今寡母跟祖母都还在,膝下三女一子,儿子年岁最小,尚且不知道生离死别。我……啊,是臣妇……臣妇这心里……”

    注意到彭氏皱眉投来警告的一瞥,她低头揉着衣角,讷讷的住了声。

    盛惟乔闻言,嘴角扯了扯,她不知道这傅氏这么说,是真的天真无知呢,还是跟孟家乾夫妻不和故意的?

    然而无论是哪种情况,这话都不合时宜了。

    毕竟孟家乾如今正前途渺茫,这会儿作为结发之妻的傅氏,不为丈夫的前途牵挂,反而去怜悯孟成的家眷,还是在家族政敌的女眷面前……虽然孟成的确冤枉,但是站在傅氏的立场上,这么做很有胳膊肘朝外拐的嫌疑了。

    “斯人已去,总归无法再挽回。”盛惟乔于是微笑道,“与其耿耿于怀,莫如考虑如何善后,尽最大努力安置家眷,令九泉之下的孟副将能够瞑目。傅夫人,你说是不是?”

    傅氏怯怯道“娘娘说的是。”

    彭氏笑道“娘娘,马上就要过年了,听说长安的年后,元宵灯会的热闹劲儿,乃是天下之冠,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您能给我们说说吗?”

    直接把话题岔开,接下来也没再给傅氏开口的机会。

    盛惟乔吃不准傅氏怎么回事,当然也不会主动再找她攀谈。于是同彭氏从长安的元宵灯会,谈到了北疆的风土人情,最后又给彭氏说了一番孟氏诸人的近况……可能彭氏知道盛惟乔同孟皇后关系不错,她特别多问了几句皇后的容貌、性情以及喜好,末了感慨道“我们一向在北疆,到现在还没给这位姑母请过安呢!”

    “皇后娘娘对诸位也是想念的紧。”盛惟乔笑道,“我还在长安的时候,入宫觐见,好几次听她提到你们呢!”

    如此寒暄了一阵,那边吕时雨跟孟家源、孟家乾还有孟佳行……孟佳行是孟伯勤的庶次子,与孟家源同岁,只比孟家源小了几天,他是护送彭氏、傅氏过来的。

    本来他来了,彭氏跟傅氏也在,他的妻子也该来的。

    不过那位邱夫人恰好不久前生下一女,如今还在坐月子,吹不得风,跟婆婆一样,托彭氏给盛惟乔告了罪。

    男子这边吃喝的差不多了,跟下人打听女眷这边的席面也有搁箸的意思,便遣人来跟盛惟乔请示,是否现在就撤席登车,动身进城?

    盛惟乔跟彭氏、傅氏也聊得七七八八,看着套不出更多消息来了,自然点头。

    于是这日的掌灯时分,马车在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停在了怀化将军府的牌匾下。

    早就接到消息的赵适,专门换了一身新衣,正襟危坐在府邸正堂上,等待着盛惟乔。

    可能因为赵适只是一个人在北疆,没带家眷的缘故,他这座将军府说是府,其实地方小的很,不过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连时下很多富户都不如。

    这季节大雪皑皑的,也看不出来庭院里的假山水池草木是否有什么精心雕琢的玄机,但从回廊、垂花门、栏杆、美人靠等细节看来,这府邸普通的很。

    堂上含笑相候的赵适,穿戴也很普通。

    他的模样跟盛惟乔想象的差不多,说是将军,实际上骨子里仍旧是赵家诗书传家浸润出来的文士气度。

    “好孩子,你一路辛苦了。”赵适对盛惟乔态度非常和蔼,似乎完全不介意小女儿赵桃媗曾经与盛惟乔还有容睡鹤之间的纠葛,受了盛惟乔的拜见后,取出一张油光水滑的虎皮,说是给她做见面礼。

    盛惟乔对着这张虎皮有点发懵,虽然她早几日就从赵保处听说赵适为了给她见面礼的事情,请教了一群非常不靠谱的下属,却也没想到,他最后的选择还是这么的……呃,与众不同?

    “……北疆这边苦寒,原本也没多少适合女儿家的物件。”赵适看出她的哭笑不得,也有点尴尬,无奈的解释,“我之前独自前来,身边没有妻女,所以从来也没注意过这类东西。这张虎皮是我亲手所猎,想着就算你不太适合用,但你肚子里的孩子,没准用得上?”

    “舅父误会了!”盛惟乔忙道,“您知道的,我是南风郡人,南风郡一年到头都是郁郁葱葱,暖和的很,就算是三九天里,穿身夹衣也就够了,所以从小就没怎么见过裘衣。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的虎皮呢!”

    旁边赵保笑道“这其实也是郡王妃娘娘跟小世子赶巧了,老爷这几年每年入了冬都会亲自出猎,然而每每都只能猎些兔狐之类的小兽。偏偏今年居然射到了一头饿极了想袭击咱们坐骑的山虎,还正正好好是一箭穿眼,半点儿没有伤着皮子!”

    “倒仿佛是专门给娘娘预备的一样了!”

    盛惟乔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不免又在心里揣测了一回“之前姨母曾让阿喜说过什么北有吉兆、子嗣来历非凡的话,这会儿这舅舅多少年来都没猎过猛兽,却在我来的时候得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