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老天师才缓缓地松开了手，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显露出了些许激动。
“好……好！太好了！师弟，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能够重新修行了！”
即便是以老天师的修行也难以掩盖心中的快乐，或者说他也不愿意去掩盖自己现在的情绪，两位百岁老人一时间都有些哽咽。
“师父，田师叔的经脉被治好了？！”
这时，跟在老天师身后赶过来的张灵玉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自小在这山上修行的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师叔因为被奸人所害而无法修炼，在自己师傅的心中到底有多么大的遗憾。
很多情况下，哪怕田师叔自己都已经释然，但老天师却也依旧不想面对，日常谈话中也会尽可能地避免说到这方面事情。
“田师爷的经脉被治好了？”
一旁的张楚岚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欣慰。
虽然认识田晋中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位老爷子对他的爱护之心张楚岚却是可以感知出来。
面对这位老人，张楚岚也曾经遗憾对方的遭遇，现在被治好了自然也是莫大的幸事。
“好了，你们这些臭小子都是些什么表情，这么一件好事哭什么哭。晦气，山上的大殿难道修好了吗？还这里呆着干什么？！”
许久，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老天师转头看着一大批泪眼汪汪的徒子徒孙，大手一挥，非常硬气地将他们赶了出去。
“明明你自己刚才也是这样嘛……”
众人把这话憋在心里没敢说出去，生怕一不小心触到了老天师的霉头，被他再教育一顿。
不过确认了田老爷子不但没有事情，还治好了经脉之后，大家也都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这里。
刚才被老天师一巴掌拍飞的荣山甚至还捂着有点肿胀的脸，屁颠屁颠的跑回来非常开心地握着郑曙的手感谢他的帮助，直到老天师再次伸出手掌恐吓后，他又对着郑曙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房间，并非常贴心地带走了还在昏迷中的另外一名睡在床上的童子后，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三个清醒着的人。
“小庆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听说自己师弟治好了经脉，一时间过于开心把这事给略过去了，这时老天师才开始询问关于一直趴在地上昏迷着的龚庆的情况。
“小庆啊……”
田晋中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师兄缓缓地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全性代掌门？嘿，没想到我龙虎山里面还进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兴致来了就来我龙虎山当几年童子，看起来确实是那些疯子的做法。”
老天师冷笑一声，过去查看了一下昏迷在地上的龚庆的情况，不过他的手段却不怎么温和。
毕竟龙虎山才被全性大闹了一遍，虽然人员伤亡不算严重，但建筑基本上被毁的差不多了，老天师就算是修养再好，这个时候心里边也有些脾气。
“还行，死不了，伱下手还挺精准啊。”老天师最后一句话是对郑曙说的。
“我比较擅长控制力量……”
郑曙笑了一下，也没有继续说话，就在原地等着老天师的下一句话，因为他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嗯……”
老天师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突然抓起手中的龚庆直接朝着门外扔了出去。
“一群臭小子！去把他关好，看紧点，别让他跑了，等他醒来之后叫我。”
门后，一群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准备偷听的道士和张楚岚鸡飞狗跳的接住了龚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是！”
“这群臭小子，行了现在没什么人听了，我们该谈一谈了。”老天师笑骂了一声，转头严肃的看向郑曙。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你说的应该是第一阶段的治疗，对吧？”
“没错。”
“也就是说还有第二阶段的治疗是吧，但是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老田的体内所有破碎的经脉已经完全治疗完毕，没有进行下一步治疗的必要了。那么，那个所谓的第二阶段治疗到底是什么？”老天师紧紧的盯着郑曙的眼睛。
“确实如此，第一阶段的治疗主要就是为了治愈最简单的经脉问题，而第二阶段的治疗，自然就是为了治愈田老的双手双脚了。”郑曙非常诚恳的看着老天师。
“……”
房间中陷入了许久的沉默，老天师就这样和郑曙对视着，似乎想从他的眼睛中找出欺骗的可能性。
“唉……”
终于，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老天师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像是接受了现实。
“五雷正法对吧？没问题，我可以给你！”
“师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张着看着两人没有说话的田晋中突然神色一变。
“不可啊师兄！五雷正法是只有龙虎山的天师继承人才有资格修习的秘术，你这样做完全是破坏了祖传的规矩。”随即田晋中又把目光转向郑曙，“小郑曙，你治好了我的经脉我非常感谢，但是这治疗费用我们出不起，所以我们不治了！不治了！你哪怕把我的经脉再打断也行！”
“治不治由不得你，我是你师兄，师父走了，你现在就得听我的！哼！规矩？大耳贼那个混蛋不已经破坏了龙虎山的规矩了吗？反正已经多了一个张楚岚，也不差一个郑曙。再说了，我现在就是天师，我说的话就是龙虎山规矩！”
老天师眼睛一瞪，身上爆发出澎湃的气息。
然后他就收敛了身上的气势，转头看向郑曙，目光异常严肃。
“小子，虽然我答应了给你五雷正法的修炼方式，但是你得给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能把五雷正法传给其他人，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郑曙对于老天师的这种回答稍微有些惊讶：
“老天师，我怎么感觉您好像非常相信我，一般人听到我能够帮田老爷子断肢重生，第一反应应该都是不信才对吧。”
“断肢重生，普通的异人听到的话的确会觉得这是在说谎，但是你别忘了我是谁，我可是正一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虽然我们这些后辈的不肖子孙无法重现先辈的传承，但传承里面也的确提到过类似的力量。再说了……”
老天师瞥了一眼郑曙，表情似笑非笑：“你小子最近的行动目的太明显了，我可不相信你会抱着毫无把握的心态来我这里求五雷正法。”
“确实就和您说的一样，小子无法反驳。没问题，请您放心，小子求取这五雷正法本来也只是为了研究所用，绝对不会将其外传。现在便立刻发誓。”
郑曙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着老天师躬身行礼，并在田晋中复杂的目光下跟着老天师说的立誓词立下了毒誓。
“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你就先在龙虎山这里住下吧，明天开始，我会拿出时间给你传授五雷正法！”
老天师拍了拍郑曙的肩膀，背着手溜达着走出了门外。
全性刚刚在龙虎山肆虐完，他作为天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
……
接下来的三天里郑曙就住在了龙虎山，上午接受老天师的指导，下午则是进行帮田晋中治疗断肢的准备。
田晋中的手脚被切断几乎已经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虽然上一代的老天师帮他找了医道大家进行治疗，但是面对肢体上的残缺也只能确保他的伤口不再恶化而已。
而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田晋中手脚上的创口也已经完全愈合，甚至已经跟身体化为一体，郑曙想要将他的四肢重新再生出来最麻烦的并不是断肢成生，而是要先将创口重新“打开”。
另外，田晋中的年龄也已经很大了，哪怕郑曙灌注再多的先天之炁，想要让他重新再生出新的肢体也是痴人说梦，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法——义肢。
当然了，这个义肢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假手臂，而是郑曙把型月世界和苍崎橙子习得的人偶技术、龙族世界的炼金术以及科技侧的克隆技术相结合制作出来的手臂。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田晋中原本的真正的手臂，除了看起来过于年轻之外，使用起来与原本的手臂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可以和身体一起修行变强。
有足量的先天之炁支撑，郑曙培育的义肢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完全“成熟”，达到了可以进行移植的标准。
“田老爷子，您确定不要打麻药吗？其实打不打麻药都不会影响移植的效果，您只要睡一觉，醒来后手脚就可以使用了。”
郑曙看着已经年过百岁的田晋中有些担心，在他的身后则摆着四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用营养液泡着一双手脚。
“嘿嘿，小郑曙，可别太小瞧我啊，当年那些家伙把我手脚砍断的时候，可没有好心到会给我打麻药。就这样吧，我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脚重新长回来！”
田晋中依旧还是那副怒目圆睁的样子，不过经过这几天的修炼，他原本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重新焕发了活力，就连因为常年不睡觉而变得通红的双眼也缓解了很多。
甚至因为这么多年来只能够修炼静功的缘故，田晋中相当于给自己打了近百年的基础，当他重新拾起炼气之法的时候，修为速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日千里。
这也是为什么老天师和郑曙都愿意由着他的要求，如果他的身体情况真的像之前那样残破不堪的话，老天师就算是直接下手将他打昏也不会同意田晋中的这个要求。
“好吧……那么，我要开始了，您准备好啊。”
“来吧！”
唰！
田晋中的话音刚落，郑曙的手指就已经凭空挥下。
一瞬间，田晋中已经完全愈合的断肢上就纷纷掉下来了几片不算薄的血肉。
因为郑曙制造的义肢上也带有骨骼，所以他需要将田晋中断肢切口上覆盖了骨骼的肉痂完全切开，直到能露出骨茬为止。
“哼！”
伴随着一声闷哼，田晋中的身体猛的一颤，皮肤瞬间变得胀红，过度用力咬紧的牙齿甚至让牙龈都有轻微的出血。
郑曙也不磨叽，在田晋中四肢上的伤口上覆盖了一层炁后就朝着身后伸手一招，四个玻璃罐来到了他的身前。
操纵着炁将浸泡在营养液中的断肢完全包裹后隔空取出，完全杜绝了细菌感染的风险。
当义肢和田晋中的身体接触的时候，这位老爷子的身体又猛地一颤，瞪大的眼睛仿佛连眼角都要撕裂。
好在最痛苦流程已经过去，再用精神力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神经一一对应之后，郑曙就源源不断地朝着田晋中的体内灌输着先天之炁。
刚才还在承受剧痛的田晋中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伤口上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突如其来的感觉变化让他忍不住抬起了手。
然后，这位坐在轮椅上近百年的老爷子就真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这……这就是我的手吗？”
看着自己这双能够自由活动的手，即使早有预料，田晋中的眼光中依旧忍不住浮现出泪光。
他有些陌生地活动了一下五指，又感受着炁在双手内的运行感觉，最后确认这双手除了看起来过于年轻所以有点违和之外，使用起来就和自己原来的手一模一样。
兴奋的情绪过后，一股难以抑制的疲劳涌上田晋中的心头。
虽然他想要抵抗住这股感觉让自己不要睡去，但是本来就因为大起大落而有些疲劳的心灵又怎么能抵抗住郑曙的刻意“暗算”，很快田晋中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神满不思睡的前提是神要满啊，老爷子你修行了三天，精气完足，但是神应该已经支撑不住了吧，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郑曙伸手一托把田晋中扶起来轻轻地放到了旁边的床上，帮他盖好被褥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郑曙，谢了。”
门外，老天师早就已经等候在这里，看着郑曙出来之后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低声道谢。
“老天师客气了，对了，昨天晚上接到了师傅的电话，今天我应该就要离开龙虎山了，所以和您说一声。”
“嗯，正好你小子把阴阳五雷正法都已经学完了，接下来只需要勤加练习就可以。白云观最近的事情我也有所听闻，去吧。对了，你小子记得少用我家的五雷正法，要真用出来也别留活口，老头子我还想要点脸面呢。”
说到后面，老天师突然靠近了郑曙低声嘱咐着，一副阴险小人的样子。
“老天师，您这话是一个道人该说的吗？！”郑曙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小子别管这些，我跟张楚岚的臭小子不一样，我还要点脸面。所以记住了吗？”老天师脸色阴沉地将手搭在了郑曙的肩膀上。
“没问题！您放心！”郑曙眼皮直跳，飞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哈哈哈哈，行了，不逗你小子玩儿了，去吧！”
郑曙面无表情，双眼都变成了死鱼眼：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逗我啊？！
不过就在郑曙转身的一瞬间，老天师的声音又突然从背后传来。
“你小子很强，比我这个老头子有本事多了，所以你不需要这么伪装。”
郑曙脚步一顿，却没有转头：“您的意思是……”
“嘿，我不知道你在白云观是不是这样，但是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你小子就从来没有真正的展露出自己的本性。你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而像是一个通过观察世界和模仿其他人而伪装成的同类。
张楚岚那臭小子跟你比简直都不算事，咱们道家的确是要节制欲望，但不代表要完全的放弃人性，偶尔你也可以稍微放纵一下自己。不知本性又怎能超脱自身，想要放下，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郑曙身体一颤，猛的回头，想要和老天师辩论，但是他却已经不想再和郑曙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转身回到了屋内照看着田晋中。
他当然知道自己师弟这么多年来一直强撑着不睡觉的理由，所以郑曙对他的设计老天师看在眼里却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眼见老天师已经走进房门，郑曙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朝着房间躬身行礼后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