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陶安，已经来到午时，内侍带了在厢房等待好一会儿的尉赞和古仲仁进门。

    重新窝回大椅里的朱塬等二人见礼过，有些累，没有太多寒暄，接过尉赞送上的文书翻开，第一页就是一份简单的舆图手样，标了足足二十余处候选地点。

    按照朱塬要求，都在金陵城周边区域。

    这么一边听尉赞两人附带讲解几句，朱塬拿起钢笔，把钟山附近的选点圈起来，画了个叉，说道：“钟山周围不能设置作坊，其他，全都可以。”

    两人都是一愣，一时不太理解。

    朱塬也不能解释钟山将来会被选做皇陵所在，当下建造纸厂，到时候还得拆，只是道：“我最近想到了一个，关于环保的问题，环境保护，这个词听字面意思你们应该能够理解。造纸需要大量用水，还有各种气味，难免影响环境，所以，除了钟山，其他选点全部启用，可以将对环境的影响分散。”

    古仲仁一时还没琢磨过来，尉赞却大概理解了某个词的含义，听朱塬这么说，跟着道：“大人，若是要这……环境保护，不是该更集中一些么？”

    尉赞的思路是，选点少了，影响，自然也就少了。

    朱塬摇头：“不是这样的，环境都有自我恢复的能力，造纸厂的体量小一些，对周围环境影响不会太大，风吹水流之后，也就恢复了。相比起来，如果计划中的5000人扎堆在一起建造一座大厂，那就超过了环境自我恢复的承载能力。”

    这年代造纸，污染并不算太大。

    主要是浸泡环节，材料的腐烂会产生一些污物和异味，至于其他，还要使用的石灰等辅料，比起几百年后造纸厂的各种化工废水，基本也不算什么污染。哪怕朱塬让人制作的两种需要染色的证件用纸，采用的也都是对环境影响不大的天然颜料。

    大体上，朱塬只是想着先把‘环保’的规矩和意识培养起来。

    防微杜渐。

    朱塬解释过，两人才大致明白，不敢落座的尉赞上前一些，瞄向自己手绘的简单图样，说道：“大人，若是如此，去掉钟山周边，还有17个选点？”

    朱塬心算了下，笑着道：“5000人分为17份，与之前城内那两座大些的作坊规模相当，这样刚好。”

    尉赞又抬手示意：“大人，既然……这个，会影响环境，幕府山靠江那几个点，不若就撤了？”

    玄武湖正北的幕府山，靠江的几个点，本来是尉赞想要贴近一些某个小平章特意挑选，存在讨好之意，当下……涉及到甚么环境保护，明显取消掉才更合适。

    “不用，”朱塬看了看幕府山周边的三个点，笑着道：“恰好可以把幕府山打造成材料基地，大面积种植构树。”

    两人又都是点头。

    朱塬向后翻着尉赞和古仲仁商讨出来的建造工坊细则，一边接着道：“不要总是点头，有问题就说，我就是帮你们解决问题的，别事到临头才觉得我只会动嘴皮子赶着你们做事。”

    “下官怎敢……”

    尉赞听到朱塬这话，下意识拱手一句，与古仲仁对视一眼，跟着是古仲仁开了口：“大人，若说问题，也是有的。若是按照大人设想，诸多选点全部建造作坊，这……怕是一些地方，道路不太通畅。”

    道路？

    朱塬想了下，随即明白。

    这年代可远不是几百年后的人口稠密寸土寸金，当下，若要类比，有点像后来的加拿大，去过都知道什么叫地广人稀，因此也才能有各种各样的原生态风景。

    再说眼前。

    当下这片土地上总计5000万左右的人口，相比后世巅峰，只有二十八分之一，因此，其实也同样堪称地广人稀。

    即使大明京师，出了金陵城，土地开垦程度也远没有达到百分之百，各处山地丘陵河流湖泊随处可见，迷狐走兔，郊狼野犬，也是杂居在人们周围。

    比如朱塬居住的玄武湖，若不是他迁来这里，连带几座学校和身边妮子从山东而来的家人，还有前段时间从北方而来的大批工匠，凡此种种，这才热闹起来。

    要不然，玄武湖附近，本来也该属于僻静的城郊荒野。

    这样的自然条件，也可以想象配套的交通状况。

    基建啊。

    内心念叨一句，朱塬笑着对两人道：“这件事你们不用操心，只要有需求，道路肯定会修的。”

    朱塬给老朱的经济发展建议，大概可以总结为中心开花，先着重发展京畿地区和直隶周边，再向外扩展，而发展的很重要一项，肯定是修路。

    要想富，先修路。

    这么深刻的一句话，朱塬当然不会忘记。

    接着又谈了一些细节，这次会面远没有之前与陶安那么长，便打发走了两人。

    送走尉赞和古仲仁两个，写意从另一边小厅掀帘出来：“大人，该吃午饭了，咱们回内宅吧？”

    “送到这里。”

    朱塬吩咐一句，重新回到西边小厅坐下，找到老朱上午让人送来的一份文书，这是朱塬提交的‘大明机械集团’组建方案，老朱照例全方位支持。

    又一个正三品企业。

    不过，暂时还是不设主官，由朱塬分管。

    读着老朱写了足足两页多的批复，朱塬一边对来到身边等待伺候的何瑄道：“让金三护和钟合午饭后过来。”

    当日演示之后，除了朱塬又得了一个‘荣禄大夫’的从一品散官职衔和一群仆婢，金三护与钟合也被老朱钦点提升为正七品。

    比朱塬习惯性给出的正八品高了两阶。

    这还是朱塬阻拦的结果。

    显然是真的非常非常重视朱塬当日展示的那份‘未来’，老朱开始都想给正五品来着，朱塬的态度是，一下给这么高，将来怎么办？

    说起来，这也一直是朱塬希望老朱更改的地方。

    别那么一步到位。

    人心总是贪心不足的，你一次给够，将来怎么给，给不了了，大伙到了天花板，想要再往上，就只能谋朝篡位了。

    嗯……

    这好像是个梗？

    无论如何，即使是正七品，对于曾经等同工奴的匠户，也算一步登天。

    当下，何瑄听朱塬这么吩咐，劝道：“大人，不若午睡后里唤他们吧？”

    “刚吃过饭也不能立刻睡觉啊，对胃不好，”朱塬摇头，又感叹：“一大堆的事情，我倒是想撂开，唉……都是自找的。”

    随便想想。

    金陵大学、后湖医学院、金陵工业大学、金陵军事大学……

    大明钢铁集团、大明煤炭集团、大明纸业集团、大明机械集团……

    另外还有各种需要关心的其他。

    比如朝堂一些政事。

    比如太子那边。

    比如营海司与海军方面。

    比如大明中央银行。

    比如经常还要进宫给老朱当参谋。

    ……

    自找的。

    都是自找的！

    旁边何瑄听朱塬这么说，只得答应，正要出去吩咐，朱塬又喊住：“还有，今天的访客名单，我午睡后也送过来。”

    何瑄再次答应，稍稍等待，见朱塬没有其他吩咐，才后退着出了这边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