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言不是被定点的闹钟吵醒的，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喂？”他的声音带着起床的沙哑和性感。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陆谨言听到周围的声音很嘈杂。

    “陆谨言。”

    是唐诗的声音。

    “你在哪儿？”

    陆谨言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家里的声音，唐诗不在家里。

    他猛地坐起身。

    她去哪儿了？

    陆谨言手忙脚乱地下床，鞋子也不穿，跑到了隔壁房间，推开门，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早就没有了人睡过的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我昨天是来跟你道别的，没舍得当面说。”

    手机里传来唐诗轻柔缓慢的声音。

    陆谨言声音粗哑起来，他用力磨了磨牙齿，说话十分用力：“我问你，在哪儿！”

    “陆谨言，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如果我以后还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的话。”

    “唐诗，告诉我，你在哪儿？”陆谨言的话语几乎是带上了哀求的意味。

    “在机场。”

    陆谨言听到这三个字，立刻跑到了门口，胡乱套上鞋，拿上车钥匙，打开门跑出去。

    他呼吸很急促，唐诗听得出来。

    “陆谨言，你别告诉我你要过来？”

    “我都长大了，不是那个小唐诗了，不用你操心那么多的，我会自己过安检，会自己……”

    陆谨言直接打断她：“回来！”

    唐诗：“啊？”

    陆谨言：“不准去。”

    唐诗叹道：“我必须去。”

    “那我呢？唐诗，我要怎么办？”

    “陆谨言……我不是小唐诗。”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陆谨言说到最后一个字，猛地按了一下喇叭，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前面同样等红灯的车辆驾驶座探出一个头来，男人破口大骂：“他妈的，催什么催，没看见红灯啊！”

    “陆谨言，我昨天有话没说完，如果我回来了，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要用如果？”陆谨言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什么叫如果？！

    有可能，回不来是吗？

    唐诗没说话。

    绿灯了。

    陆谨言猛踩油门，车辆疾驰而行。

    他握紧方向盘，深吸一口气：“唐诗，我有话要对你说。”

    唐诗一边排队等待安检，一边说道：“现在不要说，我回来你再告诉我好吗？”

    “如果，我有命听。”

    陆谨言脸色难看：“不准说如果！”

    他头一次这么讨厌这个词。

    不，是恐惧。

    “这位女士，请打开您的箱子。”

    安检员例行检查。

    唐诗点点头，用一只手就打开了箱子。

    陆谨言听到了安检员的话，整个人浑身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渗透全身。

    “唐诗，你出来！不准过去！听见没有！”

    “不要上飞机，我马上就到了，再等我，几分钟就好，只要几分钟啊……”

    唐诗提着自己的小箱子上了飞机，空乘带着标准微笑和她打招呼。

    唐诗礼貌地点头回应。

    她一边把箱子放好，一边说话：“其实被人操心的感觉挺好的，要不等我回来了你试着操心一下我？”

    那头沉默。

    唐诗叹了一口气：“好了，陆教授，快回家吧，现在是高峰期，你别路上堵着了。”

    陆谨言：“你算好了时间，故意挑这个时间上飞机。”

    唐诗笑了：“咦，你反应过来了啊。”

    陆谨言一瞬间想通透了：“昨天来找我，今天故意挑时间离开，在马上就要上飞机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唐诗……”

    “你想做什么？”

    唐诗的声音充满笑意：“很简单啊，让我深刻地记得我，看来我还算成功，这样不管我回不回得来，你都会记得我了，对吗？”

    陆谨言抿着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能回来。”

    “借你吉言了，陆教授。”【1】

    【6】

    【6】

    【小】

    【说】

    “这位女士，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手机或开启飞行模式。”

    唐诗点点头，对着手机说了最后一句话：“陆谨言，你跟我说再见吧。”

    真狠心啊，让他来说再见。

    陆谨言不可能会说，唐诗也不说。

    最后还是挂断了，谁也没说话。

    后来唐诗的手机号再也没有打通过，一直是关机状态，然后就停机了。

    陆谨言每个月都会给这个号码交费，可是语音提示还是关机。

    他有时候总会一阵莫名的恐慌，害怕这个号码是永久性停用。

    都说世界很小，但是陆谨言觉得世界很大，城市也很大。

    他再也没有遇见塔里，他甚至去唐诗住院时的医院，可还是没有看见他。

    他只是想问一下，唐诗怎么样了？

    事情还顺利吗？

    这天，陆谨言给唐诗的号码交了费，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快两年。

    给一个打不通的号码充话费。

    陆谨言一次也没打通过，一直是关机状态，但是却没有变成空号，证明号码还没有被注销。

    他总有一种感觉，会有人接的。

    迟早会。

    “陆谨言！！老娘告诉你，今天相亲你要是不去就别回家！”

    手机传来女人愤怒的吼声。

    陆谨言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他沉默。

    那头骂了一会儿后，变为带着哭腔的话语：“儿子啊，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你不开心你要告诉我啊。”

    陆谨言不知道怎么告诉别人，也不想告诉。

    能告诉他们什么？

    自己养了个孩子，孩子突然长大了，是一个职业杀手，然后自己喜欢上了她，而她要去做很危险的事，现在生死未卜？

    跟演电视剧一样。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快不相信了。

    就好像是……一场梦。

    “这样吧，就去见一面，不喜欢就算了，我也不逼你了。”

    陆谨言一想，那也行，去见一面，后面就安生了。

    地点订在一家雅致的休闲吧，轻快的民谣歌曲回荡。

    陆谨言按照地方找了过去，还没走近就看到了半个背影，是个长头发的女生。

    “你好……”

    他的话语在看到女人的脸时，卡在了喉咙里。

    唐诗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陆教授，好久不见。”

    陆谨言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发出声音的。

    “好久不见。”

    “回来就听说陆教授在相亲，相亲怎么不找我呢，难道我这长相不算一个好目标吗？还是说陆教授觉得我配不上你啊？”

    唐诗说这话是脸上是带笑的，话语调侃味很浓。

    陆谨言立刻皱眉：“胡说什么。”

    唐诗眨眨眼：“陆教授还是那么凶啊。”

    陆谨言深深地看着她，眸子里深藏的情绪快要压制不住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想给你个惊喜。”

    唐诗说完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我知道你给这个号码连续交了两年的费用，我大致算了一下多少钱……”

    还没说完，陆谨言打断了她，面色难看：“想还给我，两不相欠，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