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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一贫如洗夏夫人
    这一日的夜晚,他们相拥而眠。

    在破晓时分,本已经安静的屋外再一次热闹起来。

    众人一起庆贺着新一年的到来。

    甚至还能听见顾兆年的声音,嚷的情绪高涨、清晰。

    在黎明将至的夜空里,穿透过乌云、黑夜,直抵远方。

    “十——”

    “九——”

    最开始,只有顾兆年一人的声音。

    听起来带着些疯劲。

    可那边那一群都是喝高了的人,听见顾兆年嚷嚷着,不由得也附和着一起大声叫喊。

    “八——”

    “七——”

    加入的声音越来越多。

    也愈发洪亮。

    彻底将熟睡的两人惊醒。

    夏宁听见后,拽起大氅拢着下地,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子。

    声音从篝火微弱之处传来。

    “六——”

    “五——”

    数字越来越小,声音却越来越大。

    情绪如同绷紧的弦,又似满溢的茶盏,快速堆积聚集着,积攒着一股劲,等着最后一刻的爆发。

    “四——”

    “三——”

    声音里的疯劲也感染了夏宁。

    令人想起了这大半年以来捱过所有的难关,吹过的所有风沙,受过的所有磨难。

    总算得到了回报。

    他们的努力并不是白费的。

    未来之路,定会一片光明。

    是希冀,亦是期盼。

    她探出些身子,妄图将那些人看的更清楚些,唇齿微不可查的张合着,竟是也跟着一起念了起来。

    “二——”

    “一——”

    她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响亮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盘旋着。

    破晓。

    而至。

    撕裂了黑夜的云层,投射出金灿灿却无比温暖的光芒,笼罩着这片北方的绿地。

    她昂着脸,一眼不眨的望着黎明。

    胸中充盈着热腾腾的暖意。

    篝火那处,欢笑声又起来,夹杂着顾兆年的问候声,听着有些奇妙,但在喧闹之中,却也不算醒目,刚好就融入了进去,

    夏宁吐了口气,一团白雾迅速凝结。

    她探头探得久了,脸颊被冻得有些僵硬,瑟缩着肩膀打算回屋去,冷的齿间打颤。

    后背撞上一道结实的后背。

    夏宁方才听得认真,甚至连身后的动静也忽略了。

    她回眸看去,眸中神采奕奕,泛着明亮的微光,“您醒啦。”

    耶律肃从后抱住她,一手越过她的胳膊,将推开的窗子合上,挡住了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喉间传来一道低应声,“穿的这么少,也不怕染了风寒。”

    夏宁在他环起的胳膊中转了个圈,仰面看着他:“只看了一会儿,不妨事。”

    方才跟着喊了两句,这会儿倒是倦意袭来。

    昨晚他们歇下的也不早。

    她虚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眼睫湿漉漉的。

    “继续睡会儿?”

    她黏糊着嗯了声。

    耶律肃看了眼,这才揽着她走去床榻,两人又拥着睡了会儿。

    在兖南乡的日子平静而安逸。

    不像忙碌时,总有不同的人来寻夏宁,每日都不得闲,不是在马背上赶路去查看修路进度,就是去兖南乡的四周巡视。

    猛一下闲了下来,众人都有些不适应。

    顾兆年一改忙碌时的精力无限,自从大年三十熬了一整夜后,夏宁便很少再看见他了。

    他还在门上贴了张纸,上书:

    休假勿扰。

    若不是婆子送去的饭菜每日都吃的精光,大伙儿都以为他要出事了。

    耶律肃在兖南乡陪了夏宁三日后,动身返京。

    为了前来兖南乡陪她过年,他连合宫夜宴都不曾露面,继续在兖南乡呆下去实在不妥,京中权势复杂,新政推行旧政改革举步维艰,边境还有西疆这一虎视眈眈的邻国。

    在耶律肃动身前,傅崇与春花从南境赶了回来。

    傅崇与耶律肃密谈许久。

    出来时,两人神色不算凝重。

    这一次分别,夏宁已不似苏州城那一次依依不舍。

    分外干脆爽快。

    她立在耶律肃的马旁,浅笑盈盈的浅福一礼,“一路走好。”

    不像是送人远行,更像是送人出门去,当日就会回来的那般。

    耶律肃已翻身上马,见她神情明朗,毫无阴霾不舍之意,墨黑的眼瞳中的神色仅有那么一瞬的微妙,很快就掩盖下去,“好好照顾自己,万事不可勉强。”

    夏宁颔首,柔声应是。

    他收紧缰绳,又说了句:“我走了。”

    她又一颔首,“您走好。”

    说着,还后退两步,朝着他挥了挥手。

    耶律肃:……罢!

    扫去的眼神无奈却又宠溺,最后,弯下腰身,凑近与她低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这般温柔缱绻。

    夹杂着男人冷冽的气息。

    轻轻拂过。

    等到夏宁想要看去时,耳边传来一道轻喝声。

    骑马的背影远行。

    扬起一阵尘土。

    为了尽快赶回京城,他单枪匹马,甚至连来时的马车都嫌累赘不再套上。

    春花见她站在兖南乡路口迟迟不回,忍不住上前几步,低声劝道:“娘子,外头风大,早些回去罢。”

    将军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夏宁应了声,许久后,才转身回去。

    耶律肃离开后,安逸又漫长的冬日眨眼就过去了。

    时间被推着快速往前。

    出了正月后,因耶律肃的贴补及武老板那处的赔偿,夏宁手上攒了一小笔银子。

    工人陆续回来兖南乡,顾兆年又抱着画卷东奔西走。

    春暖花开之际,从京城来的账簿与银子也到了兖南乡。

    总算缓解了囊中羞涩的局面。

    得知有了银子后,顾兆年便可劲的在他的画卷上添置屋舍、铺路、栽树,每日都有花银子的名目,递给雄先生后,气的雄先生恨不得当场把他撕了。

    花花花!

    这才有了多少银子,众人吃喝住都不用花钱吗?

    顾兆年腰板一挺:有了银子不就是花的么!

    在边上旁观的夏宁听得噗嗤一笑,结果引得两人齐齐瞪她:“夏夫人怎么说!”

    这类争执每日都能听见。

    夏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拖着春花的胳膊就往外溜。

    路过兖南乡正街上唯一一家捡起来的铺子时,从里面探出一位婶娘,嗓音洪亮唤道:“夏先生!晌午记得来吃饭!”

    是从南境回来的几位婶娘。

    亦是夏宁从前教过的娘子军。

    她们仍惯用‘先生’称呼夏宁。

    先前傅崇为了与耶律肃碰头,带着春花从提前南境匆匆回来,婶娘们则是留在南境收拾妥当后再回兖南乡,用夏宁支给她们的三百两银子,盘下了兖南乡的第一家铺子。

    其中一位婶娘从前家中就是开馕饼铺子的。

    生意还算不错。

    如今重操旧业,虽没了男人孩子,但还有其他婶娘一同搭把手。

    想在兖南乡再度扎根下来。

    每日都是干劲十足,嗓门洪亮。

    夏宁笑着,挥着胳膊应下。

    放眼望去,眼前规划出的兖南乡正街上,道路铺平碾实,两旁提前用木桩子规划出了各个铺子、客栈、巷子的布局。

    脚手架一处处捡起来,一户户屋舍拔地而起。

    有了第一家铺子,便有第二家,第三家……

    而兖南乡最大的一家客栈也在六月初建成了。

    五层高,建成了回字形状,每层有三十间至五十间不等的客房。

    有低廉的大通铺。

    也有双铺的。

    还有别致的套件。

    中间一块空地顾兆年坚持着花了大价钱铺设植被、栽种树木,甚至还建起了一道木桥,架子用细碎的石子铺设铺设而成的地面之上。

    一角是丛郁郁葱葱的翠竹。

    一角是半人高的松树。

    另一角是一团绽放的花束,在绿色之间,颜色迥异,似乎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显得别有一番野趣。

    颇有几分苏式园林的意思。

    除了馕饼铺子是盘给了婶娘们经营,客栈被捏在夏宁的手中,统一交给雄先生打理,再由雄先生去茶州聘请掌柜、小二、婆子等人。

    正街上还有许多空置铺子的圈地。

    按着顾兆年的意思,就等着兖南乡逐渐恢复繁荣后,自会有人愿意盘下铺子。

    但——

    光是铺路、建客栈,就花光了夏宁所有的银子。

    挣银子的永远赶不上烧银子的速度。

    再度一贫如洗的夏宁一见顾兆年就想避开些,生怕他再说出个什么念头来,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给帖进去。

    在六月初,兖南乡终于引来了第一批商队。

    众人喜极而泣——

    终于来人给他们送钱了!

    许是兖南乡入口的几人过于热切,险些把这一支商队的人给当场吓跑了。

    但等他们进入兖南乡的城墙后,里面的光景却是令他们大为吃惊。

    兖南乡之乱——

    整个南延无人不知。

    本以为重建的兖南乡也少不了阴气重重、阴森森的,却不想如今的兖南乡三面皆是树林,郁郁葱葱。

    在兖南乡门口引路的人为他们介绍,那是防护林,专门用来抵挡风沙的。

    防护林后,还有一圈兖南乡的城墙——

    也是用来抵挡风沙的。<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于是,等到他们进去兖南乡内,竟是摆脱了风沙的侵袭,甚至能够摘下面巾、帷帽等物,愈发清晰的看见面前宽敞结实的道路,道路两旁圈起了一块块空地,仅有一家挂幡的馕饼铺子。

    初次之外,就是一家极大极大的客栈。

    竟是比他们在京城中见过的客栈规模还要大些。

    讲究嘛,自然是不必上京城、江南那些个富庶地方的。

    客栈门口候着两个小二,一见他们就热情的招呼迎入。

    进入客栈大堂,里头倒是宽敞明亮,毫无逼仄之感,同所有客栈一样,摆着桌椅板凳,擦得光可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