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妹子与爱郎分别之前，后者曾特别强调。

    “阿香，丹徒城若风云突变，你需尽快寻子布先生问策，并即刻依其人之言行事。

    你须谨记，子布、子衡二位先生皆对大兄忠心耿耿；然则，子衡之智远不及子布也。”

    如是般，爽直明快的香妹子，便将张昭之言悉数转告于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那是何人？

    老太太闻言一声不吭，拄着拐杖便颤巍巍直起身来，虽眼神凝重，却犹能面带微笑、柔声向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问道。

    “阿香，阿旻之亲卫今何在？”

    香妹子在老娘面前一向随随便便，见老娘神色如常，妹子登时松了口气。

    “回阿母，众儿郎此刻皆在府外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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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朗虽尚年幼，性格却已颇像孙策，也不是个吃亏的主。

    一言蔽之，孙家情况的复杂程度，不比曹老板家强多少。

    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当然了，出嫁之前便一直都是家中一霸的香妹子，要压制丁老夫人一家三口，可谓轻轻松松。

    大乔虽不愿远离生死未卜的爱郎孙策，但一来，这是吴老夫人的命令；二来，大乔性子又温婉至极，是以佳人未发一句怨言便匆忙收拾妥当行李。

    总之，在曾率领过大军的香妹子指挥之下，不到半个时辰，孙家一大家子女眷便整装待发。

    得益于张昭计谋深远、吴老夫人当机立断、香妹子行动迅速之故，孙家娘子军在酉时中，也就是傍晚六点钟左右，便匆匆赶到了大江之畔的丹徒码头。

    然后…

    她们有幸目睹了一出精彩大戏的上演。

    这出大戏，使吴老夫人、孙尚香母女二人，看得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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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

    陈登率领的舰队，竟然与孙权、朱然二人率领的舰队，一南一北打起来了！

    当然了，以陈登之允文允武、智勇兼备，其人既然以救援孙策为唯一目的，那么定然不会与孙权、朱然发生大规模冲突。

    但双方舰队的前锋船队发生摩擦在所难免。

    只见，宽广浩荡的大江江面之上，无边无际密布于江面之上的艨艟远远对峙，而双方的前锋船队，则已经在互相碰撞、对射，甚至是接舷肉搏。

    吴老夫人等人看得分明，双方激战甚酣，仅仅片刻之间，便已有不少兵卒落水。

    立于南侧一艘斗舰舷首、孙字大纛下的孙权厉声高喝。

    “陈元龙，你无故犯我江东，意欲何为？”

    而立于北侧一艘楼船舷首、陈字大纛下的陈登，则面沉似水，纵声高呼。

    “孙仲谋！某为驰援令兄吴侯而来，你无故阻拦某驰援吴侯，又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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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咧咧如男儿的香妹子这才想起来，她二哥孙权和陈登有仇！

    或者准确来说，孙权是与赵旻、陈登有仇！

    去年孙权率两万兵卒、上千艘艨艟，甚至还有数艘如高楼般的斗舰渡江北上攻打广陵郡之时，因中途被赵旻设伏，而被赵旻、陈登二人烧了个全军覆没。

    这并非关键，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也。

    关键是，人家赵旻和陈登一艘斗舰未出，仅用不到三千兵卒，便在一夜之间尽毁孙权上千艘艨艟及数艘斗舰…

    孙权丢不丢人？

    孙权因此事成为了江东的一大笑柄，其人不恨赵旻、陈登二人才怪！

    只因后来赵旻与孙家结亲，孙权便只好咽下这口恶气。

    如今陈登急匆匆率舰队南渡，逮到机会报仇雪恨的孙权，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天赐良机？

    何况在孙权看来，神勇无双的孙策即便不带亲卫，也不会遇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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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数万大军围剿孙策，非但未立寸功，反而成就了赵旻和孙策的不败神话、使江东士族上演了天大笑话。

    这也使得参与者之一的孙权错误地认为，自己大哥是无敌战神。

    此时此刻，斗舰舷首上，朱然压低声音。

    “仲谋，陈元龙或许当真为驰援吴侯而来。”

    孙权嗤笑一声。

    “义封兄多虑也，家兄不到五年便平定江东五…六郡！

    去岁某误中奸计、随数万大军围堵家兄之时，家兄亦可安然突围！

    何况此番诸位兄长率部曲与家兄同行秋狩，家兄必当无忧！如今某等先煞陈元龙之威风，再放其人渡江不迟。”

    此时的孙权还未满二十岁，正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段。

    而且显而易见，去年孙权挨的那顿社会毒打…准确来说是苟哥代表社会送给孙权的那顿毒打，并未使孙权得到应有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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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然闻言，虽觉得有些不妥，但怎奈何孙权是孙策的胞弟、朱然却是孙策臣属朱治的嗣子，在胳膊拗不过大腿的情况下，朱然也只好由着孙权胡闹。

    于是乎，孙权面向远处陈登那艘楼船高呼。

    “陈元龙你且听真！家兄绝无性命之忧，然则，念你盛意拳拳，你之先锋船队若可胜某之船队，某便任你渡江如何？”

    因目睹自己麾下兵卒如此无谓伤亡而面沉似水的陈登，闻言二话不说，只是用力一挥袍袖。

    其人身畔的都尉当即会意。

    “鸣金收兵！”

    随着“咣咣咣”的金柝声大作，陈登的舰队便收浆扬帆，迅速转舵调头、驶回大江北岸；

    原本的前锋船队立时变为后队，毫不留情地砍断舷板、射出箭雨，阻拦并射杀接舷的孙权一方兵卒。

    陈登昂然立于正调头返航的楼船船首，向孙权厉喝道：“孙仲谋竖子也！你须谨记，非某见死不救，实乃你阻拦某也！”

    陈登果断放弃治疗江东这群病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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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这番交锋、对喊，看似耗时良久，实则仅仅过了一刻钟不到。

    见势不妙的孙尚香忍无可忍，娇叱一声。

    “元龙先生乃为救大兄而来，二兄何故阻拦元龙先生？”

    言罢，香妹子隔着宽阔的大江，遥遥向陈登行礼。

    “元龙先生请留步！”

    陈登叹了口气，高高抬起右手。

    其人的船队登时收帆减速。

    “主母有何吩咐？”

    香妹子正待开口，陈登在看了一眼西方后，却勃然色变、抢先暴喝道。

    “来人！速放快艇接主母等人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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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即，陈登向香妹子深深一揖。

    “主母请速速随某返还徐州！”

    陈登话音甫落，数艘快艇便破浪驶向大江南岸，而与此同时，西方大江上游，一支旌旗蔽空的舰队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正疾速顺流而来。

    不言而喻，那支舰队，必然是敌非友。

    陈登可以因孙权阻拦而不去救孙策，却不能不管不顾孙尚香的安危。

    值此危急关头，与赵旻远征大半个神州、深受苟哥赵旻熏陶的孙尚香，此刻尽显苟哥当机立断之风范。

    妹子娇喝道：“劳驾元龙先生为家母与妾阻拦片刻，妾等即刻登船返还徐州！”

    妹子顾不得其他，连连催促道。

    “阿母！嫂嫂！速速登船！迟恐生变也！”

    吴侯府一众女眷们，在见到那支凭空出现的舰队后，此刻已颇有些六神无主，幸得陈登的快艇速度极快、香妹子又极其果断，孙家一众娘子军方才得以顺利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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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女眷们仍在收拾金银细软，香妹子便恨铁不成钢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于是乎，在香妹子严令约束、赵旻亲卫虎视眈眈之下，一众娘子军、以及赵旻那五百精锐兵马，便顺利与陈登的舰队汇合。

    这时，那支来势汹汹的舰队已渐渐逼近，旗舰上的大纛清晰可见…

    【作者题外话】：远观齐桓，近察孙权，皆有识士之明，杰人之志；而嫡庶不分，闺庭错乱，遗笑古今，殃流后嗣。

    陈寿先生这句注语，可谓精洽至极！

    孙吴政权，在婚姻问题上的“不守礼法”，尤为严重。

    除了兼具“行辈错乱”与“好立贱人”的问题，孙权“久不立后”，中宫长期空置。

    虽然曹操也久不立后，但扶持卞氏为“继室”，操持后宫事务。

    建安初，丁夫人废，遂以（卞）后为继室。--《魏书五武宣皇后传》

    孙权则不然。终其一生，夫人无数，却不见立后记载；直至临死前，才勉强立潘氏为后，且立而寻杀，托言“狂疾不治”。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孙）权不豫（指临终），（潘）夫人使问中书令孙弘、吕后专制故事……诸宫人伺其昬卧，共缢杀之，讬言中恶。--《吴书五潘皇后传》

    孙权后宫中，无论是抚育宣太子（孙登）的徐夫人，诞育废太子（孙和）的王夫人，还是仗着二主（鲁班、鲁育）而得宠的步夫人，均不得立。

    孙氏三代四人（孙权、孙亮、孙休、孙皓），其婚姻问题皆“不守礼法”。夹杂了“近亲乱伦、行辈错置、以色登位、好立贱人”等诸多问题，其程度之深，范围之广，几乎不似中原政权。【1】

    【6】

    【6】

    【小】

    【说】

    先看以色登位。

    孙权不立后，因此后宫女眷的地位高低，无关乎“门第族望”，而是看脸。谁漂亮就宠谁，待其年老色衰，又移情别恋。

    步夫人是孙权前期最得宠的女眷。可惜步氏无子，故不得立。问题在于，步氏本非大族，而是徐州广陵的流寓之士。其同族步骘，甚至一度落魄到“种瓜自给”，屡受欺凌。

    （步骘）单身穷困，与广陵卫旌同年相善，俱以种瓜自给。--《吴书七步骘传》

    步夫人得宠的唯一原因，就是“貌美”。

    （步氏）以美丽得幸于权，宠冠后庭。--《吴书四步夫人传》

    步氏颇有心术，懂得矫情自饰，平素摆出一副“大度、不妒忌”的嘴脸。实际看其女儿孙鲁班的所作所为，步氏属于标准的“仁义其表、险恶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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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权死后，孙吴宫廷的近亲通婚情况，便进一步恶化。

    孙亮的妻子全皇后，其姑奶奶是孙权的亲女儿孙鲁班；孙亮相当于娶了自己“表外孙女”。

    孙亮全夫人，全尚女也。从祖母公主（即孙鲁班）爱之，每进见辄与俱。--《吴书四全皇后传》

    孙休的妻子朱皇后，则更加夸张；其生母是孙权的亲女儿孙鲁育。孙休相当于娶了自己亲姐姐的女儿，自己的亲外甥女。

    孙休朱夫人，朱据女，休姊公主（即孙鲁育）所生也。--《吴书四朱皇后传》

    至于孙吴宗室内部“通奸败德”的丑事，更是多不胜数。

    比如宗室孙峻与公主孙鲁班私通，相当于侄子与姑母之间淫乱。

    （孙峻）奸乱宫人，与公主鲁班私通。--《吴书十九孙峻传》

    又比如孙权子孙奋，被幽闭之后，竟公开上书，表示要让“自己的儿子与女儿相互结合、自行生子”云云，形同禽兽。

    （孙皓）使（孙奋）男女不得通婚，或年三十四十不得嫁娶。奋上表乞自比禽兽，使男女自相配偶。--《江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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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似孙吴式的伤风败俗，历史上大概只有“脏唐臭汉”可堪一比。如果考虑到“近亲通婚”的问题，大概只有辽代皇室能与孙吴相争。

    至于韩国王氏的王朝…准确来说，那叫乱伦！

    注意：辽国皇室的近亲通婚问题，最为严重，历代无出其右者。

    陈寿在《吴书后妃传》的赞语中，公开骂辱孙权“嫡庶不分、闺庭错乱、遗笑古今、殃流后嗣”。览查其婚配始末，可知确实如此。

    富春孙氏，屡出英才。孙坚、孙策猛锐冠世，志凌中夏；孙权屈身忍辱，任才尚计。皆为一时枭雄。

    以往读者关注的焦点，大抵在孙氏父子三人的功业，却忽略其寒门色彩。

    实际孤微发迹、起于贫贱的孙氏，确实存在着严重的癖好问题。

    不仅体现在婚姻、素质、教育等方面，在巫蛊迷信问题上，表现得最为显眼。

    另外，从执政方式上看，孙权与其父兄属于标准的“法家政治”。虽然不否认其对江东门阀、亦多有妥协之处。

    由于三家之中、孙氏的门第最低；故宫廷斗争中，孙权的杀戮也最为酷暴，体现出“程度深、范围广、频率高”的特点。远超魏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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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点，前文已多次提及。

    月末异常忙碌，下一章咱们继续聊陈登，本章暂且如此，请诸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