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袁家小辈，第一次正面听长辈说起事关帝王的话题。
一个个本来就还在心惊中，袁老太公一句“不敢不信任”，愣是把这些，平日胆大包天的少年郎，给惊得手心冒汗。
什么叫不敢不信任？
说得好听一点，叫力量的平衡，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制衡皇权。
这种话若是传到皇帝耳中，那铁定是要脑袋搬家的。
“阿耶，您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
袁克勤谨慎，觉得年轻人嘴巴不牢，这些话万一传出去麻烦就大了。
袁老太公一双老眼中，不见一点老态，只有闪烁的精光。
“怎么？不敢想？若是连这都不敢想，怎么保我袁家长存？”
“可是老太公，要保袁家长存，那是我们袁家男儿该做的事，何故去算计一个女子？”
“我袁家人丁兴旺，这么多好儿郎中，难道还抵不上娶个女子进门吗？”
先前提出反对意见的少年郎，此时忍不住再次反驳。
有了他带头，其他几个少年郎，也纷纷点头应和。
三房的袁守平，也点头道：
“曾祖父，我也觉得浩弟说得对。”
“阿耶跟我说了，江表妹从小在村里长大，从小连父亲都没见过，挺可怜的，能有什么好算计。”大风小说
“更何况当今圣人登基这么久，连个长成的儿子都没有，到时候这大盛落在谁手里，还未可知呢！”
袁老太公“嗬嗬”一笑道：
“少年人有骨气是好事，善良也很可爱，但不需要用到这些小事上。”
“对大盛的百姓善良，对对阵的敌军有骨气，才是需要用到这些品质的时候。”
“至于皇子？你们还是小看咱们这位圣人了。”
“我今日心情好跟你说这些，但实际上只是通知你们，多同江家这女娃娃交流，不是跟你们商量。”
“至于图什么，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袁老太公说完这话，挥挥手就让他们出去。
但在看到众人脸上，明显不甘愿的神色，又开口道：
“你们也可以不照办，那我们袁家，就是下一个俞家。”
袁克勤本来还想同袁老太公说些什么，但见对方已经合上双眼，便跟着一众小的出来。
看着一脸蔫巴的少年人，袁克勤想了想，还是叫住众人叮嘱道：
“今日说的话，出了这院子，一个字都不准提起，更不要同任何人说起。”
想了想，看着一脸不满的袁浩，意有所指道：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不愿意，认为这样很可耻。”
“你们可以不去，但有一点，不准给我搞小动作坏事！”
见众人都面色一肃，袁克勤神色才稍缓道：
“再说了，五娘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没跟她相处过，怎么知道不能两情相悦？”
“只要是两情相悦的，那能算什么算计？你们曾祖父，又不是绑着你们上阵。”
有些人脸色稍缓，只那个叫袁浩的少年和袁绍平，两人都皱了皱眉。
若是没有提前说，尚且可以用这个借口当遮羞布。
偏偏已经将算计说得明明白白，就算本能两情相悦的，也再没有可能。
看着面色各异的少年，袁克勤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袁老太公的屋子。
之前闭着眼睛的老太公，见到自己皱眉走进来的大儿子，面上揶揄一笑道：
“怎么？连你这个人精，也觉得我们做得过分了？”
袁克勤忙摇摇头道：
“女子总归要嫁人，嫁到别人家，还未必有我袁家人待她真心。”
“我只是觉得，他们少年人尚有真情，与其这么直白的说，不若暗地让他们自己点头。”
袁老太公伸手指着袁克勤道：
“你呀，就是太护崽儿了！”
“儿郎们都是好儿郎，教也教的好，但我们这样的家族，容不下这样的天真。”
袁克勤没有反驳，他们虽然远在南境，但京城的局势他们可清楚得很。
还有俞家，以及被遗忘的同俞家一样的功臣，都是些什么下场，他们可是再明白不过。
出了袁家，便收了笑往官衙去的江巧。
还只是反感袁老太君没有边界感，企图随意插手她的亲事。
却不知道，此时的袁家，仿佛一头猛兽，在她背后张开了大嘴。
到了官衙后，阎渊发现江巧面色不好，不由面有愧色道：
“怎么了？是昨晚睡太晚，没休息好吗？”
见对方一脸担忧惭愧，江巧心中绷着的那股不舒服的劲儿，好像瞬间散了不少。
勉强勾起嘴角，摇摇头道：
“没有，睡得挺好的，就是早上被吵醒了。”
“再说了，以前多少次，跟你跑出去一整晚没睡，也没什么事。”
江巧刚说完这话，就觉谁在盯着这边看，顺着阎渊视线一扭头，就见张监察正缩回伸长的脖子。
“嘿嘿，我就是路过！不是专门过来听的。”
说完还一副为你们保密的样子，使劲儿眨了眨眼。
江巧懒得理会他，摇摇头，便往工部同僚所在的地方去。
刚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阎渊的声音：
“要是袁家住得不舒服，就搬到官衙来住。”
江巧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阎渊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在袁家住得不舒服？”
阎渊别有深意看她一眼，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道：
“你满脸都写着失望，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期望些什么。”
说完自顾自笑笑，随手把玩着腰上一个木制把件，便转身出了官衙。
江巧的视线，落到阎渊把玩的把件上面。
那好像是她送给阎渊的，只是现在看过去，显然因为主人长期把玩，已经变得很是油润。
再想到那只，缺了脚趾的哈巴狗儿木雕，江巧突然冲到门边道：
“阎渊！”
“嗯？”
刚骑上马的阎渊，闻声转过头来，眼中还带着淡淡地疑问。
虽在冬日却格外暖和的阳光，打在阎渊一半的身躯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暖意融融。
倾泻而下的光线，更是让原本漆黑的瞳仁，如上好的玛瑙，泛着剔透的光。
“那只狗儿是我的吧？”
“缺了个脚趾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