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成为伍封后,回望吴钩越剑(三十三)
    雅鱼手中的珠钗径直插入了纤细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喷洒。

    荪歌怔愣的伸手在脸上一擦,黏腻的触感,入目的猩红。

    雅鱼的身影,就在此刻定格。

    滋滋的喷血声,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荪歌的头顶。

    一时间,荪歌只觉得头晕目眩。

    雅鱼,死了?

    雅鱼,死了!

    她试图埋下的一粒火种,被喷涌的滚烫鲜血浇灭了。

    她的面颊上,还有雅鱼的鲜血在流淌。

    明明很烫的……

    可为什么瞬间就冰凉了。

    雅鱼的嘴角是带着笑的,荪歌也分不清这一抹最后的笑容,究竟是满足还是祈求。

    满足于清清白白的死,干干净净的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满足于她的孩子终于不再有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

    轰然倒地的雅鱼,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荪歌的衣摆,留下触目惊心的手印。

    吴王夫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

    「伍封,寡人,寡人……」

    荪歌沉默着,弯腰阖上了雅鱼的双眸。

    是她错了吗?

    荪歌的脑海里蓦地想起了与伍子胥的那番谈话。

    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壮烈的死和碾入尘埃孤寂死去,还是有区别的。

    一语成谶。

    雅鱼,早死了太多年。

    历史上的雅鱼,陪勾践在吴国熬过了屈辱的三年为奴为仆的日子,也陪勾践卧薪尝胆十余年。

    勾践一雪前耻,雅鱼自尽于越王宫。

    她只是,只是想给雅鱼一个选择。

    但,却也是她早早把雅鱼送上了死路。

    听见动静,担心吴王遭遇不测的伯嚭小儿子和一众侍卫冲进大殿,见此情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雅鱼雪白的中衣被鲜血染红,就好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被摘下碾碎成汁。

    荪歌终于在勾践眼中看到了动容。

    原来,对发妻,勾践也不能全然视为草木。

    身无一物一生被视为菟丝花的雅鱼,到死也只能用性命换勾践一丝心软,盼望着远在越国的亲子不会为她所累,被勾践迁怒怨恨。

    以勾践的心性,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之辈都能卸磨杀驴,何况是生了背弃之心的雅鱼呢。

    除非,勾践能老死吴国。

    但,夫差的态度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雅鱼一死,将背弃一事画上了句号。

    甚至,还能被解读为对勾践的付出。

    短短的时间,雅鱼已经设想到这一切,并毫不犹豫的自尽。

    明明,她种下的这颗火种,是有希望破土发芽的。

    长不成参天大树,也可以是春风吹又生的野草。

    是她想当然了。

    雅鱼会遗憾吗?会后悔吗?

    会后悔被她所蛊惑,生了世人口中所谓的妄念,上了她这条贼船,早早丧命吗?

    勾践挣脱开侍卫的束缚,脚步踉跄,瘫软的跪坐在雅鱼身旁,双手轻颤,似是想要抱起雅鱼,却又无从下手。

    血……

    他从来不知一个瘦瘦弱弱的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他以为,雅鱼不愿陪他共患难,背叛了他。

    可……

    结果却是,雅鱼死了。

    也许,雅鱼不是不想陪他共患难,只是不愿委身他人。

    宁死,也不受辱。

    勾践心中被打乱计划的

    恼怒和唯恐吴王夫差迁怒的忧虑,在撞上地面上这个被鲜血包围的人时,莫名其妙的消散了许多。

    或许,他骨子里也并不是心甘情愿让雅鱼侍奉别的男子的吧。

    但不管怎样,此刻他得化危机为契机,绝不能毁了他辛苦努力的局面。

    想到这里,勾践顺势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磕头请罪「雅鱼冒犯吴王,我代她向您请罪,愿受惩罚。」

    姿态之低,让人叹为观止。

    就连惊骇不已的夫差,神情都忍不住变得更复杂了。

    这勾践,当真这般顺从?

    「雅鱼是你的妻子,她自戕于大殿,你不愤恨?」

    勾践低眉垂首「我归顺于大王,自愿为奴为仆,我的所有物,便是大王的所有物,生杀予夺,皆在大王的一念之间。」

    语气谦卑又诚恳。

    夫差:!?(??_??;?

    吴王夫差是真的有些相信勾践的诚意了。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再细说,徒生波澜了。

    死者已矣。

    雅鱼的死法儿,还是挺让她震撼的。

    「你且将雅鱼的尸身带回去吧。」

    「念你诚心实意归顺,寡人不计较她的大不敬之罪。」

    一直沉默不语的荪歌,蓦地开口了「王上,臣想求一个恩典。」

    吴王夫差的脸再一次僵住,两道目光如闪电直视荪歌「伍封,寡人劝你想清楚。」

    「臣恳求王上能允许越王后雅鱼能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雅鱼至死都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孩儿。

    生不得归越,身死归也是好的。

    好歹还能年年岁岁享祭奠,而不是在举目无亲的吴国以奴仆之名被一抔黄土掩埋。

    甚至连一抔黄土一具薄棺都不见得有。

    奴仆,仅仅是奴仆!

    「伍封,雅鱼忤逆犯上在先,君前失礼削减大殿在后,寡人念吴越盟约网开一面,留她全尸,已是仁慈!」

    「你莫要恃宠而骄,目无尊卑!」吴王夫差勃然大怒。

    荪歌垂首「王上息怒。」

    「臣并非一己私欲,乃是全心全意为王上着想。」

    「雅鱼在越国素有贤名,如今短短时日便在吴国暴毙,难免会有人恶意揣测。」

    「王上赐其丧仪,身归越国,恰恰能彰显大王仁爱与威严并存,让人心生归附。」

    「得民心,霸业可期也。」

    说到这里,荪歌顿了顿,转头看向勾践「越王诚心为吾王,想必也深知我所言不虚。」

    吴王夫差凝着眉沉思,一双眼睛始终死死盯着荪歌,似是想要从这张平静忠诚的面皮上找出一丝破绽。

    只可惜,他失望了。

    他所见所听,都证明伍封依旧忠心耿耿,并没有因雅鱼之死心生怨怼。

    不过也对,数面之缘,又如何与他肯君臣数百个日夜想抗衡。

    罢了,看在他毁了伍封谋算致雅鱼丧命都份儿上,他愿意给伍封这个面子。

    再者说,伍封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一场丧仪,命人扶棺归国,小事一桩。

    「伍侍卫,言之有理。」

    「寡人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