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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 有家归
    北境与其他地方一样,有大城有小镇,也有散落的村庄,广袤的大地,隐约起伏的山脉,看上去些许苍茫,人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如同一点墨迹。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腿有残疾,手中拖着一个爬犁,走路虽然慢但并没有太吃力。

    他似乎从田里归来,向前方的村落去,不过田地里没有其他忙碌的农人,村落里也没有孩童嬉戏鸡鸣狗吠,天地间一片安静。

    突然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安静,伴着滚滚烟尘有数人奔来,但拖着爬犁的男人似乎听不到,既不回头也不避让,一瘸一拐慢慢走。

    雷叔!雷叔!

    身后喊声如雷贯耳,但男人依旧头也不回,直到人马冲过来,拦住路。

    陈十从马背上跳下来,对着男人的脸张大嘴喊:雷叔!

    男人看着陈十的脸,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笑容,哦了一声说:小石头啊,你又去哪里骗钱了?

    陈十脸一红忙大声喊:雷叔别瞎说我什么时候骗过钱!说罢忙看四周,雷叔耳朵坏了,要对着他说话才能看到。

    雷叔看着口型,看向四周,四周有三匹马,四个人。

    两个年轻女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一个装着铁胳膊的男人。

    他们也正在翻身下马,听到陈十的话,都对着雷叔大声说雷叔。

    雷叔移开视线哼了声:又带回来狐朋狗友!

    他自以为的小声,听在其他人耳内如雷。

    花铃和阿猫夸张的笑,孟溪长微微一笑,唯有七星神情平静。

    陈十有些尴尬的对雷叔喊:雷叔不要乱说,我哪有狐朋狗友!

    小女妹妹见了他以后,总有些生分,也像小时候那样总是跟他身后喊石头哥哥,可能是太久没见了,雷叔再说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小女就更跟他生分了!

    他抓住雷叔的胳膊,拉着他看七星:雷叔你快看这是谁?

    他张了张口没有问七星你还认得雷叔吗?答桉肯定是不认得。

    雷叔这才看向七星,这个女孩子安静的看着他。

    雷叔先是茫然旋即眉头一皱,手握紧了爬犁,脱口说:洛工!

    此言一出,孟溪长和花铃都有些愕然,这个名字是……

    洛工是谁?阿猫拉着花铃衣袖好奇问。

    陈十回过神跺脚将雷叔的脸扳回来对着自己,喊:雷叔你真是不光耳朵聋,眼也花了!这是小女!燕姑姑的女儿!

    【鉴于大环境如此,

    说到这里他瞪着雷叔,嘴巴张大,声音却小下去。

    像燕姑姑!

    小女和燕姑姑被雷叔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又变得惊喜,忙转头去看七星。

    这次七星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雷叔。

    雷叔松开爬犁,上前一步盯着七星左看右看,看得笑容满面眼圈发红连连点头:是,是,小女,跟小时候一样,跟阿燕长得一模一样!

    说罢急急伸手招呼快快回家去。

    七星说声好,牵着马跟着他缓步而行。

    陈十松口气,其实也不怪雷叔,他当初在白楼镇也是一眼觉得像那姓洛的,所以错过了跟小女相认。

    也是奇怪了,小女明明长得跟姑姑像,但一看她就觉得是那姓洛的。

    唉,父女血缘真是没办法!

    念头闪过,陈十翻身上马,催马疾驰向前越过雷叔和七星,荡起尘土。

    雷叔,我先去告诉大家小女回来了!

    直接说谁回来了,不跟大家玩什么猜猜这是谁,免得一个又一个喊洛工!

    看着陈十疾驰而去,七星跟雷叔疾步而行,花铃孟溪长也都牵着马跟着,孟溪长还伸手抓起地上的爬犁……

    他的手一顿。

    怎么了?阿猫问。

    孟溪长拉动爬犁说:没事,这爬犁很重,但拉着又很轻。

    花铃一笑:有什么奇怪吗?她对前方两人挑眉,七星小姐的家呢。

    七星小姐这么厉害,她家里的人,就算是个腿脚不灵活的聋子也不会是一般人。

    孟溪长笑了,点头:的确,我们行走江湖的也久闻北堂械师厉害。

    阿猫此时坐在马上问:洛工是谁?

    刚才看起来大家都知道。

    阿猫是小一些,记事的时候墨门已经出事,估计也没人跟她说过,花铃说:是先前的掌门。

    阿猫哦了声,嘿嘿笑了:那可见七星姐姐气度不凡,这位大叔一眼就看出她是掌门!

    这样吗?花铃和孟溪长对视一眼,当时他们还觉得奇怪呢,原来如此啊!

    阿猫解了惑就丢开了,在马背上做扬鞭催马的姿势:驾,驾,去看七星姐姐的老家啦。

    ……

    ……

    亲人的回来让整个村落都热闹起来,但这个村子的人不多,且都是老弱病残。

    对于孟溪长来说也不奇怪,当初为皇帝铸神器,北堂几乎全部都去了,也几乎全都死在晋地。

    这是各处墨门人都有的悲痛,但墨者们也不会沉浸在悲伤中。

    就算只有十几人,为了欢迎亲人回来,以及招待同门来客,在村子正中的议事堂燃起了篝火,展开烤架,搬出来自己酿造的酒水,点心,吃吃喝喝说笑。

    别看现在人不多,当年可是人多的很!陈十伸手比划,从这里到这里都站满了人,我都挤不进来。

    一个老妇人将烤炉上的兔肉转动,闻言笑说:你小石头那时候也没资格进门呢!小屁孩子一个!

    阿猫一手一串肉一边吃一边咯咯笑:小屁孩子!

    陈十对老妇人故作恼怒:惠婆婆!我现在多大了!说着又倨傲抬头,我现在可是北堂堂主!厉害呢!

    惠婆婆撇撇嘴:厉害什么啊,小女都是掌门了,她还没你大呢!又嗯了声,小女小时候就比你聪明。

    陈十哼了声要反驳什么,惠婆婆的声音又传来。

    大女更聪明,要是她在,小石头你堂主也当不了。

    陈十的声音一哑,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但有声音好奇响起。

    大女是谁啊?阿猫蹲在一旁问。

    惠婆婆说:是小女的姐姐。

    阿猫哇一声:七星姐姐还有姐姐啊。

    惠婆婆点头:有啊,是双生胎呢,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说到这里满眼含笑。

    可可爱爱。

    双生胎啊,花铃和孟溪长也都看过来。

    阿猫更是跳起来:那她在哪里呢啊?她要是出来了我是不是就有两个七星姐姐?

    惠婆婆脸上的笑却散去了:她啊,死了。

    现场的气氛一凝。

    ……

    ……

    村里的人都在议事堂,整个村落没有灯火,黑暗中位于西南角的一处院落忽的亮起火光。

    雷叔将火捻子晃了晃,照亮院落,七星看着房屋,虽然很陈旧,但并没有破败落满灰尘。

    雷叔说:我们会经常打扫这些没人住的房子。

    虽然主人们都不在了。

    万一还有人回来呢。

    看,今天就等到了。

    小女。雷叔笑呵呵说,推开屋门,屋子里的摆设都没动,用布盖上了。

    七星跟着他走进去,看着被盖住的一件件摆设,分辨出桌椅床,还有一个矮小的看不出用处的器具。

    七星径直走过去将布揭开,雷叔也将火捻子举过来,火光下一架摇车呈现在眼前。

    哎这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啊。雷叔说。

    这是一架有两个木马并排的摇车,随着揭布力气,它们咯吱咯吱晃动起来。

    七星忍不住笑了。

    ……

    ……

    死了这种事对大家来说也不是多震惊。

    晋地事死了很多人。

    阿猫咬着肉串点头说:我爹娘也死了。

    孟溪长亦是说:墨者不惧死,不以死为悲。

    花铃举起茶杯,想说一句敬这位未见面的小姐。

    惠婆婆忽的冷笑一声:墨者当然不惧死,但她不是,她是被害死的!

    厅内再次一凝。

    陈十上前一步:惠婆!别说了!

    惠婆婆继续冷笑:为什么不说?作恶的又不是她!为什么不能说!

    她看向花铃等人。

    大女是被她爹祭剑了!

    祭剑!

    阿猫张大嘴,孟溪长脸色僵硬,花铃手中的茶杯跌落,红彤彤的果茶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