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为何还没来得及问出。
冰夷的神识海外，掀起了一阵阵风浪，林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周围的生命力变得更加滂湃起来。
绿色的光点在水中格外清晰，逆着水流四处散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冰夷退出神识海，看向林渺，
“找到了？”
此时的林渺， 看向黑雾的眼中更多了一些什么，厌恶更深，她手中的剑刃随意挥动，便有无数小蛇从水中坠落，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林渺额头的图腾闪亮着，隐隐有些发烫，她点点头，
“有所发现。”
“你竟然妄想从万千幻境的边缘寻找出处，简直妄想！”
万千幻境之中，震天响的嘶吼声传来。
赫然是螣蛇的声音。
林渺没有回复，神识在生命之力化做的光点的承载下，生命领域拓展到极致的范围，对着幻象的边缘地带不断搜索着。
这个幻象和大守护者施展出来的，看似别无二致，但是仔细观察下，还是有所不同。
或许是因为这千万年来，螣蛇染上了煞气，幻象的颜色发红，也不知是沾染了多少鲜血，才能凝练出这些可怖的幻象。
螣蛇终究是违背了大守护者对他的期盼。
“你到底在找些什么！”
螣蛇尖锐地鸣叫着。
他自信地认为，即便林渺有生命之力，冰夷神识坚固，杀死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反正他螣蛇缺少的最不是时间，大不了多多在这里耗上一段时间就行。
只是看着林渺这样胸有成竹的样子，螣蛇难免还是有些慌乱。
“你吵吵什么！”
小泡芙最见不得螣蛇对着林渺大呼小叫的样子，龙嘴一张，一团精粹的火焰吐出，痛击在黑雾中螣蛇露出的一段肉身上。
杀伤力不足，侮辱性极强。
“哼，你们就找吧，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什么的，相反，时间越久，你们的伙伴就越危险，他们会在我为他们编制的美梦中死去，被美梦吞噬……”
冰夷眼皮翻了翻，
“本座自会护着他们。”
“说的轻巧。”
滕蛇嗤笑。
然而，下一秒。
林渺耳尖动了动，锐利的眸子猛地看向最下方，手腕长剑爆发出嗡鸣之声，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她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冰夷唇角微勾，他几乎能看到黑雾中，螣蛇隐藏在暗处的脸上的惊讶了。
“不可能，她一定是……”
轰——
一瞬间，万千幻象中的黑雾沸腾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撞击，幻境底端，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不可能！！！！”
螣蛇尖锐的嘶吼着。
“这绝不可能！！！”
“本座的万千幻境，岂是你一个化形期的人类可解的！这绝不可能！！！”
幻境周围，螣蛇发疯似的蜷缩起身体，不断绕着幻境游动，速度越来越快，他蛇口一张，不断吐出黑雾，试图补住下方的漏洞。
而让他绝望的是，这个漏洞……
竟然不听他的掌控！
“确实……我一个人类解不了你的幻境。”
林渺的声音幽幽的，从最下方传来。
“螣蛇，若是我告诉你，你的幻境，并不完整呢？”
这句话，让还在暴怒中的螣蛇，如坠寒窑。
不……不完整？
螣蛇的神识海中，那个黑发青年面容惨淡，脸上渐渐露出不可置信，与茫然来。
不完整？
这怎么可能，万千幻象，可是大守护者亲自教给他的，他学了这么久，这么多年。
“本座的万千幻象，又岂是一个人类能评判的！”
黑雾中冲出一双血红的眼，宛若两盏高高悬挂起来的灯笼，螣蛇吐着蛇信，咬牙切齿。
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林渺并没有惊慌失措，脸色依旧平静。
在找到所谓的破绽后，她在幻境底部投放了数百只生命之力的凝结而成的能量体小兽，此时此刻，那些小兽正在孜孜不倦地啃噬着这所谓的万千幻境。
螣蛇作为这座幻境的主人，绝对能够感受到。
更何况，眼前的幻象都开始分崩离析起来……
林渺轻笑，
“你的幻境是不是完整体，你现在不就知道了么。”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里跟螣蛇耍嘴皮子，万千幻境一旦生成，幻境的主人将会和幻境内的生命一同受到禁锢，螣蛇为了维持住这个幻境，动用了巨大的能量，虽说是半步真神，此时在林渺眼中，也和普通的化形期巅峰无异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浑身戾气如何都收敛不住。
螣蛇欺人太甚，主导战争，杀他华国战士，背叛大守护者。
今日，螣蛇必死！
……
咕噜噜，咕噜噜。
玄鸟带着几人穿过漂浮着无数海洋生物尸体的黑暗森林，在见到海水中出现的一具巨大的蛇类骨架时，凤夭夭惊讶地张大嘴，
“爹爹，那是什么。”
凤夭夭从未见过蛇类，在她的阅历中，除了他们这些凤凰，她见得最多的，就是梧桐山上的那些五彩斑斓的鸟类。
凤长歌看了眼蛇骨架，低声解释，
“是一条海蛇的骨架，只可惜，已经是凝神期了，竟然也死在了煞气中。”
凤长歌并没有细看那具尸体，又或许是周围的尸体太多了，因此并没有注意，便认为，这只海蛇也是死于煞气的侵蚀。
“不对，这个海蛇有问题。”
凤二叔一抬手，那具漂浮在幽暗海水中，十分可怖的海蛇骨架，突然受到了外力，飞快来到几人身边。
玄鸟也十分有眼色地停了下来。
凤二叔仔仔细细看着海蛇骨架上的伤痕，涅盘火席卷上骨架，烧灼着其他的杂物，竟然将这具骨架烧的格外透亮，上面骤然出现了几道斑驳的黑色痕迹。
“此物也受到了煞气的侵蚀，但是这个海蛇，不是死在煞气中！”
凤二叔的声音肯定了起来。
凤长歌不如他和煞气打的交道多，因此不知道，一般来说，无论是人类还是兽类，在实力达到凝神期后，便不会轻易被煞气杀死。
凤二叔也是听到这是一个凝神期的海蛇，才有了疑问。
“不是死于煞气，那岂不是，死于他人手中……”
凤长歌闻言，也仔仔细细查看起了海蛇的尸骨，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几道还算新鲜的痕迹，当即脸色有些不好了起来，
“能够这样轻易杀死一头凝神期的海蛇，还是在海水中，此人的实力可不弱啊……二叔，莫非这煞气，也是有人存心放出来的？”
“有几分可能，既然如此，那我等更要去海底看一看！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凤二叔说罢，立刻命令玄鸟加快速度。
凤长歌抿了抿嘴，将想要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他握紧了手中凤夭夭的手，无声的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
已经是如今的局面了，他们凤凰族，实在是避无可避。
这边几个外来客还在猜测着煞气泄露的真相，海水深处，林渺已经挥动出手中的剑刃，对着庞大的螣蛇肉身砍了数刀。
刀刀都在肉身上留下了巨大的伤痕。
鲜血淋漓，疼痛刺激的螣蛇不断大喘着气，
“林渺，你若杀了我，你的同伴们也会死在幻境中！！”
“他们可还没有醒来！！”
嗡——
漂浮在海水中的黑剑伴随着一阵嗡鸣，快速回到林渺身侧，随后隐去。
林渺眸色淡淡，
“我当然知道，但是不砍你几下，难以解我心头之恨。”
意思就是暂时不杀你，但是要狠狠地折磨你！
不过螣蛇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虽然底下的漏洞已经出现，幻境效果大打折扣，但是小兽们啃食幻境还需要一段时间，而明珠他们现在还在幻境中，不能强行唤醒，几人的神识都不强，若是螣蛇真的动了什么手脚，之后醒过来，定然神识受损。
当务之急，还是让冰夷和小泡芙去折磨螣蛇，她想办法将几人从幻境中拖出来。
这样想着，林渺看向了小泡芙和冰夷。
小泡芙嘿嘿一笑，见到林渺这副样子，哪里不晓得林渺的意思，当即应下，
“放心吧，折磨人，我可是专业的！”
冰夷见状，也点点头。
他虽然不会折磨人，但是跟小泡芙呆在一起这么久，耳濡目染，还是学了一些的……
实在不行，他就说一些陈年往事，刺激一下螣蛇那脆弱的神经，嗯，也算是精神攻击了嘛。
螣蛇正疯狂地修补着幻境，只是那处漏洞实在是太大了，他从前更是从未发现，幻境的这一处，还存在漏洞。
如今补起来，好似拆东墙补西墙，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了。
方才他其实是骗林渺的，幻境一旦出现漏洞，他便不再是幻境的主导者，对于那几个已经进入幻境的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但是他一定要让林渺有所忌惮。
否则仅仅凭他现在的模样，顶多跟林渺拼成一半一半，更别提周围还有一只祖龙，一个冰夷在虎视眈眈地盯着。
连续两次对上林渺，螣蛇似乎都输得很惨，何止是惨，次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命了！
螣蛇总算修补了一部分幻境，四处出现浓浓的浓烟，他心头一松。
他的肉身的某一处突然滚烫起来。
等到螣蛇转过眼，只见不远处，突然升腾起了成片的金色火焰。
他的眼角一抽。
火焰嚣张至极地吞噬着黑雾，而那团火焰中，一条金色小龙活灵活现，螣蛇顿时大怒。
他刚刚……好不容易才幻化出来的黑雾，全都没了！
另一侧。
林渺伸手摸了摸程明珠滚烫的额头。
此时的程明珠乖乖躺在冰龙的背上，脸颊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笑意，相反，一旁并头躺着的曹大炮，脸色就显得有些痛苦起来。
林渺轻松进入了程明珠的幻境。
幻象中，是蔚蓝的蓝天，末日前的景象。
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出现在林渺的眼前。
在见到熟悉的小院，熟悉的大树时，饶是林渺也是一愣。
只是这愣神的功夫，拐角处走来了两个牵着小手的女孩，约莫三岁的年纪，离得很远看不清长相，林渺却认得出来，这是小时候的她和明珠。
”渺渺，我想吃你手里的糖葫芦，我妈妈说我再吃要长蛀牙了，不让我吃。“
小明珠小时候便冰雪可爱，毛茸茸的一团，此时还是春末，依旧被包裹成了一个小团子。
小林渺三岁的时候个头便稍微高了一点，闻言，很是正经地教训了一下小明珠，
“那你可不能多吃，你只能吃一个。”
说着，将手里圆滚滚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了小明珠的身前。
小明珠啊呜一口，在最顶上的糖葫芦上留下一个压印。
林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小孩分享着糖葫芦。
这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渺渺，到家啦，欸啊明珠，快来快来，阿姨家里今天炖了红烧肉！”
林渺猛地僵硬住了。
两个小孩旋风一般，从她身边经过，嗷嗷叫着，
“红烧肉！红烧肉！”
身后传来几人亲昵、细碎的声音，林渺却怎么也不敢转过身。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转身看向那个站在小院里的女人，她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张面孔，其实记忆里关于这个女人的面孔已经模糊很多了，如果没有照片，林渺怕是更难记住。
如今亲眼见到，幻想中的妈妈，生动的一张脸。
林渺突然明白了万千幻境的可怕。
就算知道这是幻境，有些人，怕是也不愿意出来了。
林渺慢慢走向那个女人。
女人笑眯眯地，
“糖葫芦先放着又不会坏，洗洗手去吃饭！”
“欸！”
两个女孩团雀一般，叽叽喳喳地冲到水池边挤在一个水龙头下洗手去了。
林渺站在妈妈面前，她的眼中有几分依恋，更多的还是满足。
能够借助着幻境看一看妈妈，她已经很满足了。
原来妈妈年轻时是这个样子。
只可惜幻境终究是幻境。
林渺放下想要去触碰的手，看向不远处撅着屁股洗手的小明珠。
“明珠，你应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