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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说剑
    现场除了少数几人外,没有人认出在黑市上空迎风招展的巨幅画卷乃是妖族的至宝之一,山河社稷图。

    当然,陈刘就是其中一个知道底细的。

    问题就在于,这山河社稷图乃是十万大山妖族妖主执掌的宝物,太娲总不可能抛下妖族,远来长安。

    山河社稷图的出现,让陈刘逼出了杜康酒的最后酒意,清醒了过来。

    “酒馆一见。”

    心湖当中,陈刘听到了一阵声音。

    这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但绝对不是太娲的声音。

    随后,天边的画卷突然卷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从头到尾,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出现在周围。

    不过,众人都猜测,这应该是黑市主人的手段。毕竟除了他,谁会有能力、有立场来管理这片小天地的安宁!

    “果然,这人希望要找寻黑市主人并非是空口白话。”

    江涛暗自心想,对陈刘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林、罗两家在陈刘出手的时候,便已经把他摆在了很高的位置。

    胖子自然不会再嚷嚷着出手,老者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若是能请来此人作为客卿,对家族可谓大幸!而且他既然随了他们过来,这事情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二位前辈?”

    江家家主江羽安,此时也需要发挥自己的职能。

    若是有可能将他们二人尽数结交,那么他们江家甚至有可能成为长安黑市的主宰。

    他这话也正好打破沉寂。

    裴文收剑,捏诀作揖。

    陈刘看着眼前大半失去灵性的宝剑,心里有些惊慌失措。

    “这不会要赔吧……”

    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维持着最开始的醉酒状态。

    毕竟那岸上还有一个不知情绪的打杆人副帅在等着他。他可不认为自己干了这么多出格的事情,还能竖着走出去。

    要不是因为有奉帅交代过,陈刘甚至怀疑他早已经身首异处,被五马分尸了。

    “吃酒!”

    陈刘故作疯癫的喊了一句,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湖心亭内。

    湖心亭内的江涛听见,立刻就吩咐下人去催促酒席。

    至于墨梅,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陈刘,总觉得他已经清醒,却一时间没有什么证据。

    陈刘身上道尊的金刚琢,很好地阻挡了高手的窥探。

    不过,此时被众人的眼神注意着,陈刘也有些心虚。

    他又不好直接离席。这样墨梅肯定能看出问题,离席就约等于离世。

    幸而此刻有人破局而来了。

    裴文和江羽安聊了两句之后,踏着湖水,便走到了湖心亭中。他和众人致意之后,在陈刘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道友在何处修行?”

    此时的裴文起了结交的兴致。

    陈刘斗法、用剑,都足够引为同道中人。

    “小妹,我们住哪来着?”

    陈刘兵行险招,直接对着墨梅便又招呼了一句。

    这也让墨梅暂时起的疑心,消散了些许。

    可她怎么知道怎么回答?

    “零陵?”

    “错!咱们四海为家!”

    陈刘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更让墨梅的脸有些阴晴不定。

    “……”

    她说不出话,但陈刘似乎听到了手指关节响动的声音。

    他只好不去看她,对裴文说道:

    “你剑使得不错。”

    “不及道友。一言之下,便有千百灵剑而来,有剑主之势。”

    裴文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奇怪,但又探查不出来。

    对方不愿坦诚相待,也无妨。本来萍水相逢,也没有这么多一见便引为知己的缘分。

    “可听过说剑篇?”

    “孤陋寡闻,不知道友说的是哪一篇?”

    陈刘于是站起身来,拎起茶杯,随手丢入湖中,讲究的就是一个疯疯癫癫。

    随后,他略微整理一下心思,说起了剑来。

    “我有三剑,可愿细闻?”

    裴文很是配合,回答道:

    “愿闻其详。”

    陈刘便以庄子《说剑》一篇,与裴文说道:

    “我有庶人之剑。”

    “庶人之剑如何?”

    陈刘回答道:

    “仅以兵器之锋利,体型之臃肿,怒而出剑,斩人头颅,无异于斗鸡。”

    随后陈刘又拿起一只茶杯,一掌拍为粉碎。

    “我有君子之剑。”

    此时,裴文便实实在在有了兴致,问道:

    “君子之剑又是如何?”

    “君子之剑,以剑心御剑,以德行制剑。此剑有收有放,任其驱驰,天下之人无不敬畏。”

    陈刘又端起一杯茶水,随心饮下。

    裴文也是使剑高人,自然知道陈刘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与之前所说“事了拂衣去,何管身后事”同理。

    他的意思,无非便是剑客出剑要有如儒家君子,剑出有名、有理,方能一往无前,无碍剑心。

    “愿闻最后一剑。”

    “我有天子之剑。”

    这一次,裴文不再提问,静待陈刘言说。

    不过,单以天子之剑这一名,便能感受到某种气势。

    “天子之剑,以七国为锋,山海为愕,包以四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天下服矣。”

    陈刘手中的茶杯随之破碎,可里面的茶水却仍然保持原本的形态,悬浮在半空,如听号令。

    说完这一段,湖心亭内重新陷入沉寂。

    在场众人,使剑的虽少,但大多也有不弱的修为傍身。

    或许难以从中汲取更深的道理,但却可以知道话语当中,蕴含甚多。

    即使是沉浸此道多年的裴文,也有些肃然起敬。

    这说剑之文,让其心思摇曳,剑心也有了波动。

    “你是哪一剑?”

    陈刘接着问了一句。

    不过他没有让裴文回答,裴文也默契地没有回答。

    正好,菜肴也陆续上来了。

    陈刘便又重新跳回了桌前,对墨梅吩咐道:

    “赶紧伺候少爷用餐啊,愣着做甚!”

    墨梅靠近陈刘身边,说了一句:

    “别得寸进尺啊!”

    她见陈刘说出了这么多的道理,又想看看他到底心智如何。

    “什么?我不吃螃蟹。”

    “……”

    陈刘此时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

    江涛倒是十分的热忱,嘱咐了丫鬟过来伺候。

    他们也看不出陈刘和这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终究不可能越俎代庖地多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刘一个劲儿地埋头吃着。

    同时,江涛也趁机说道:

    “不知邢前辈,是否愿意在我江家挂个客卿?放心,我们不会要求前辈做任何事情的。前辈的一应需求,我江家但凡可以满足,绝对不推辞。”

    听到这话,陈刘倒也没有感觉到意外。

    原本他们显然是想为他们家的子弟出头的。不过现在看陈刘表现出来的实力如此强劲,自然就开罪不得,而是希望拉拢了。

    “哦?山野村夫,闲云野鹤,还是喜欢到处白嫖……不是,是云游四海。”

    陈刘随口说出了心里话。

    他自然不可能当什么劳什子的客卿的。黑市的地头蛇,能是什么好鸟?

    此刻,他甚至都不清楚,墨梅会不会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做好杀人灭口的准备了。

    而听到陈刘的回答,江涛也知道过犹不及,不再劝说,只是敬酒吃酒。

    此时,裴文结束了思索,问道:

    “道友是否出自道门?”

    裴文觉得像陈刘这等高手,必然不可能这般寂寂无名。而这说剑一篇,他修行至今,从未听说过,显然就是自己的见解!

    可陈刘摇了摇头。

    他与道门渊源不浅,但确实与道门没有师承关系。

    不过,道门五宗,他牵扯了其中的龙虎、武当,还与茅山上清一派有些关联。

    “那实在可惜,道友此言甚合道法。”

    “那确实有些可惜。”

    随后,裴文犹豫片刻,还是问了陈刘一句:

    “不知道友会在长安待多久?”

    “不清楚,或许三五天,或许三五载?怎么,长安有变故?”

    陈刘、墨梅此刻起了警戒之心。

    不过,裴文沉吟不语,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还不知道友姓名。”

    “裴文。”

    陈刘想了想,终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只说了邢道荣这个马甲。

    两人互相敬酒致意,虽然并非知己,却也是欣赏的。

    墨梅此刻也感觉到了异常,于是在陈刘未发觉的状况下,一指点在他的后背。

    陈刘下意识的全身绷紧了瞬息,发觉过后却已经晚了。

    “公子看来是上瘾了啊。”

    难怪她怎么觉得陈刘根本没有之前的那股子酒劲儿,说话条理无比的清晰。

    “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墨梅只是阴恻恻地笑了笑,就是有些意味深长。

    看着副帅走到一侧,他只能苦涩一笑。

    “邢道友怎么了?”

    陈刘勉强挤出半分笑容,回答道:

    “演戏终究比不得真实,道友引以为鉴啊!”

    裴文看了看陈刘,又看了看他身边心情突然变好的奇怪姑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裴兄,你这表情是想害死我不成?”

    “哪里的话,我还是懂得。”

    陈刘只能暗自腹诽——你懂个六啊你懂。

    显然,裴文误会了他们俩的关系。

    陈刘早就隐约察觉到了墨梅副帅的心思。

    他要是敢做什么,明天就会因为左脚出门被打杆处开除,然后中午就可以通知家里人收尸了。

    大帅也救不了他,副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