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离开船，上了岸。

    时间线的跳动，让她在进入市区范围后，才有了更实在的认知。

    夜晚炫丽的霓虹灯，让这座城市染上了暧昧的色彩。

    如果不是那个特殊的电视塔地标依旧醒目，她几乎要认不出，这里依就是s市。

    四处高楼，还有地面行驶的汽车，充满了现代科技感，城市街道，也带着几分熟悉又陌生的痕迹。

    唯一庆幸的是，科技的发展在顾乔尚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并没有太多质的飞跃。

    “2032年8月1日......”

    顾乔仰头，看着不远处，一家彩妆旗舰店的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身上无端起了一阵寒栗。

    空间里‘顾乔’的那部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还停留在2022年6月3日的零点。

    这是‘顾乔’在这个副本里存在终止的时间，也是她进入集会的时间。

    红色任务7天的倒计时期限，也没有变化。

    但是集会内的时间，从她进来开始，已经足足过去了十几年，而且这个时间......

    【嘶.....这个日子，不太吉利啊。】

    脑海中的耶娃，看到这个时间，也有些忌讳。

    虽然对于它这样的智慧体，并没有忌日这一说，但在筒子楼，从314玩家身上剥离的日子，就是8月1日。

    这一天，也是在筒子楼长大的顾乔，18岁的生日。

    亦是顾乔在重新认识世界后，和筒子楼里的其他人一样，毫无抵抗死去的那一天。

    “确实不太吉利。”

    顾乔对于耶娃的话表示了认同，对于她来说，在筒子楼死去又醒来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对于当下这个副本的时间纬度上来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时间，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变化着的数字。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同样，也让顾乔，有一丝微妙的不安感。

    她这样，算是替‘顾乔’活下来了吗？

    活到了2023年？

    还是说信徒集会一结束，这一切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虚无的黄粱一梦？

    “那个姐姐穿成这样不热吗？”

    “嘘，不要随意评论别人的穿着，这样很不礼貌哦。”

    夜晚的街道，透着盛夏的暑气，来往的行人都穿得很清凉。

    顾乔回过神来，对上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好奇的眼神。

    他身旁的年轻女人不好意思地冲着顾乔点了点头，牵着小男孩快速地走开了。

    顾乔环顾四周，已经走到了行人较多的市中心，这身黑袍难免引人侧目。

    保险起见，等那对母子走远，她打开了路人光环，就近钻进了附近的一个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昏暗，此时冷清至极，没有人影，确定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后，顾乔将黑袍收进了空间内。

    “......”

    黑袍解除的瞬间，顾乔看着身上的初中生校服，心头有一丝微妙的郁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并没有替‘顾乔’活到2023年，在这个集会里，时间，在她身上好像停滞了.....

    这个初中生的小身板，就是最好的证明。

    【根据我的观测，安娜莱亚他们是通过不正当的方式，提前进入纯爱副本，而罗恩他们应该是因为那个悬赏任务，进了信徒集会，在时间线跳动的情况下，回到了那么早的时间......你杀了他们，也许无形中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走向。】

    【你可能被完全地排斥在了故事主线的时间线之外，所以才没办法长大。】

    耶娃给出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顾乔也很清楚，信徒集会的主题，是与时间有关。

    而时间具有强大的包容性，同时也有无法预测的未知性。

    玩家进入信徒集会，在时间线的作用下，他们采取的每个行动，做出的每种选择，都可能会导致世界衍生的差异。

    不管是安娜莱亚，还是罗恩他们，无可避免都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对当下的世界衍生进行干扰，将时间线中的衍生变化，按照他们的预设去发展。

    她杀了他们，终止了他们带来和产生的变化相互交叉干扰后，衍生的无数种可能，也意味着安娜他们收集的所有对于副本任务的资料，都成了废纸。

    因为安娜经历过的时间线，知晓的任何一种未来和捷径，都在被她杀死的那一刻终止了。

    而对于这个集会时间线上的‘顾乔’来说，她可能在去给谢燃过生日的那天，因为遭遇玩家，生命线终结了.....？

    【也可能是谢燃在船上醒来后，不，应该说是谢谨言....他再次修剪了集会内‘顾乔’的时间线。】

    耶娃的猜测，都很合理。

    顾乔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反正左不过身高也好，外貌年纪也好，都是一段代码数值，没必要纠结。

    “咳....”

    微弱地咳嗽声响起，从通道另一端的尽头传来。

    顾乔迅速回过神来，心头微惊。

    通道里，还有其他人.....但超寻视野，却没有及时探查到。

    缓缓抬眼，顾乔看到了咳嗽声的来源。

    通道远处昏暗的角落，一道瘦削的人影坐在阴影里，头发凌乱有些长，带着鸭舌帽遮住了脸，充斥着落魄和潦草感。

    是个成年男人。

    穿着黑色体恤，露出的苍白胳膊，上面伤痕累累。

    “......”

    路人光环的缘故，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

    只是轻轻地咳嗽着，透着一种虚弱感，在清冷的通道里，有些苍茫和压抑。

    【咦，有个乞丐。】

    顾乔皱了皱眉，超寻视野下，男人头顶显示的是无等级npc，虽然不乏落魄感，但对方身上的衣物很干净。

    身前没有放碗。

    这个通道的人流量低，这个点几乎没有人，行乞也不会选择在这里。

    而且，他似乎受了伤。

    “咳.....”

    安静的通道里，再次响起男人微弱的咳嗽。

    【这个大乞丐好像快死了，生命气息很微弱......】

    顾乔本不想多管闲事，听到耶娃的这句话，还是硬生生改变了准备离开通道的步伐，走向了另一头昏暗角落里的人影。

    *

    “你没事吧”

    角落里，男人低垂着头颅，听到顾乔的声音，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亦没有看顾乔一眼。

    神情麻木地盯着地面，像是在发呆。

    直到顾乔蹲下身，准备检查他身体状况的瞬间，男人猛地挥开了她的手，在昏暗的光影里，带着十足的防备和厌恶。

    “不要靠近我。”

    男人出声警告。

    声音微哑，因为方才有些激烈的动作，咳嗽得更厉害了些。

    “别碰我。”

    不等顾乔再次靠近，男人低吼了一声，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跑向了通往地面的台阶。

    【顾乔，你看他的鞋！】

    脑海里的机械音透着惊愕。

    顾乔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超寻视野下，对方脚上那双不合脚只能半踩着的破旧运动鞋，熟悉的款式，让她一瞬间头皮发麻。

    “顾淮！”

    顾乔神色凛然，叫出了这个名字。

    那道身影，却仿佛受到了惊吓，拼命地跑远，消失在了人群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