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莫问的龌龊心思,师妃暄一路似乎毫无所觉。
两人一直沿道而行,拐了个弯后,整个空间倏地扩阔至无限,原来路尽处是山崖边沿,不但可俯瞰远近山野田畴,还可远眺座落东方地平尽处的洛阳城。
只是如今正是黎明前的黑暗,目力有所不及。
“莫兄是哪里人?”师妃暄忽然问道。
闻言,一丝淡淡的愁绪掠过莫问的心头,那分明过去不久,却恍如隔世的城市名浮现心头,也不知此生还能否回去。
若是后面有漫威这样的现代世界,兴许还能再去看看那座城。
“我……算是长安人吧!”他沉默良久后淡淡回道。
不明白他话中的落寞之意从何而来,“也许这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望着眼前这谜一般的男子,师妃暄如此想到。
崖上不断有山风徐徐拂来,壮丽的星空下,感觉上每个人都变得更渺小,但又似更为伟大,有种与天地共同运行的醉人滋味。
“莫兄并非嗜杀之人!”
这明显不是个疑问,师妃暄这话异常笃定。
“呵,你让下面这数百死去的僧众如何想?”
师妃暄摇头道:“我见过了杜伏威和王玄策,对之前翠山镇中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莫兄所作所为都有所了解。”
说到这,师妃暄转过头,美目一瞬不瞬的望着莫问,续道:“因此在妃暄看来,莫兄既不嗜杀也不迂腐,且心怀天下!”
莫问沉默良久,实在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师妃暄玉容静如止水,见莫问不欲接自己的话,她修长入鬓的秀眉微一拢聚旋即又舒展开来。
笑意盈盈的道:“不要那么严阵以待好吗?妃暄只是想与莫兄好好谈谈心,多了解莫兄一番,毕竟这还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莫问冷然道:“为了知己知彼吗?姑娘确实不容小觑!”
师妃暄闻言后,不知是否有些生气,就那么静静站立,绝美的玉容静如止水,扭过头去,悠然神往的俯瞰着崖下伸展无尽的大地。
莫问侧头望去。
就见在这漫天细雨下,如诗如画的美景里,师妃暄绝美的身姿盈盈俏立崖沿,衣衫随着恋栈不去的夜风轻轻舞动,美得像幅任何妙手都难以捕捉的美丽画卷。
莫问淡淡道:“如果你想把我从这推下去,我事先告诉你一句,我会飞!”
师妃暄一阵无语,美目以女孩儿特有的眼神横了他一眼,似恼恨他的不解风情,这表情在师妃暄脸上自是极为难得。
莫问不由得心中一荡。
师妃暄随后向前一步,站在莫问身前,以示自己绝无加害之意。
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间的距离近了不少。
一阵香风随着崖外袭来的风掠过莫问的脸庞,令他不觉便欲要沉迷其中。
莫问以无比强大的意志力使自己从这旖旎氛围之中抽身而出。
他望向远处,这才发现,此时明月已然极淡,东方渐明,不知不觉已近清晨。
由此望去,洛阳城历历在目。
师妃暄此时轻轻叹一口气,伸出纤美的玉指,遥指远方的洛阳城,以充满悲国伤时的语调道:“自魏晋南北朝以还,洛阳屡成兵家争战之地,多次被毁倾颓,累得百姓流亡,中原萧条,千里无烟,饥寒流陨,相填沟壑。
除此之外,莫兄可知我们尚损失了什么呢?”
莫问摇了摇头,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师妃暄像脑后长有眼睛,可看到他摇头的动作,淡然道:“洛阳之称,始见于战国文献,内有‘苏秦过洛阳’之语。
其自此屡被选为郡城,为我国文化经济的中心,北魏时只是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
莫问靠前一步,与她并肩立在崖边,感叹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师妃暄清丽无匹的玉容首次露出惊讶之色,侧头仔细打量了他半晌,好似重新认识了眼前之人。
她柔声叹道:“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寺庙都毁于无情的战火。
这一句感叹,道尽了战争的破坏性,不想莫兄竟还有几分诗才!”
对于师妃暄的赞叹,莫问老脸不见一丝一毫的羞愧或不自在,他摇头道:“不,我只是感叹这么多的佛寺,要熔铸多少金铜来打造佛像金身,又要占去多少良田?
这么多寺庙又有多少和尚,这些和尚一个个不事生产,浪费了多少的国力、物力和财力?”
师妃暄似从未曾思考过这些问题,此时闻言,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莫问续道:“若能将这些寺庙全毁了,和尚也都撵出去还俗,实在是莫大的功德。
姑娘竟然将北魏时的寺庙数量记的一清二楚,想来也是同莫某有着一样的想法吧!
仙子果然心系天下苍生,身在佛门,竟也有着灭佛的伟大理念。
凭此一点,便当得仙子之称!”
师妃暄闻言顿时气节,白了他一眼,一脸羞恼道:“莫兄当知妃暄并非此意,你又何必故意曲解人家的话中之意呢?”
莫问因这罕有出现在她脸上的神态而心弦剧烈抖颤一下,瞬又平静下来,微笑道:“师仙子是否正对在下施展美人计呢?”
师妃暄闻言顿了顿,露出个带点天真味儿的甜美笑容,秀眸深注的道:“那莫兄可愿中计?”
莫问不由一脸痴迷的望着她完美无瑕的玉容,用近乎呓语的语气回道:“自然是……不愿意的!”
师妃暄见莫问在她目光的迫视下,仍是那么混不吝,看似深深为她着迷,其实神态动作皆系伪装。
芳心充斥着难言的挫败感,也更觉讶异与好奇。
换了以前所遇的男子,在这种情况下,若非手足无措,便是心慌意乱,哪像此人般完全不受自己慑人心神的目光所影响。
师妃暄玉容恢复平静,好奇问道:“看得出来,莫兄似乎极为喜欢婠婠姐姐,却对妃暄始终保有着很强的戒心,却不知这是为何?”
莫问想不到她竟然会问的这么直接。
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是因为前世看书时,看透了你们这慈航静斋的本来面目吧。
不过如今见了师妃暄之后,他觉得这门派整个都透着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很是诡异。
莫问见师妃暄秀眸仍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想了想回道:“无他,唯自然尔!”
“自然吗!”师妃暄低头喃喃自语,再抬头时,整个人的气质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师妃暄此刻欣然道:“谢谢莫兄解惑!”
莫问耸耸肩,心中却不禁为师妃暄这样仙子般的女子,却出身慈航静斋这样的地方而感到惋惜。
师妃暄温柔地道:“莫兄解我疑惑,妃暄当有所回报才是。”
莫问闻言好奇的看着她,心中有些心猿意马,不知她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师妃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问道:“莫兄真以为大宗师便是这世间武学之巅,可以横行当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