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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舶、码头、飘雪,种种景象悉数褪去。

    两人浸在水中,沉沉浮浮。

    沈晏初当先睁开眼,眼底的阴霾荡然无存,微蹙的眉宇渐渐展开。

    他目光偏转,凝向近在咫尺的她。

    瞬间,他轻轻扬起一抹笑。

    那笑——

    温柔如厮。

    纯净如厮。

    俊美如厮。

    让人想起世间种种极致美好,也不及他浅笑晏晏的绝世风华。

    沈晏初笑容初罢,他拨开水,朝河岸游弋而去。

    河床底下的景象尽收眼底,是他二十年来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徜徉水中,身形轻快地好似一尾鱼。

    两人游到浅滩,柳如颜破水而出,缓缓喘过一口气。

    她眨动眼睫,水珠子顺着睫毛淌落。

    看向日头时,才发现天空已是艳阳高照……

    没想到,梦里伴他两年,不过现世的弹指一瞬。

    前面传来破水声,沈晏初浮出水面,脸上的易容被水洗去,露出清隽的容颜。

    他本是逆光而站,水珠子颗颗滚落,被阳光折射出目眩的光。

    柳如颜稍稍闭上眼,下一刻,感到有人揽她入怀,修长的指抚上她发梢,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谢谢——”

    谢谢这一路的相伴相随。

    他向来冷淡的嗓音起伏不定,声音中透出几分激动,几分生涩,是她从未听过的音色,因为感染了情绪,而显得生动。

    她心间一柔,掀开眼,双手搭上他腰侧,脸颊揉出笑,“你又何必言谢。”

    与人为善,是她做人的根本。

    不过……

    话说回来,魔头的腰身手感不错,两只胳膊环着正好。

    手心处,脊背挺直,皮肤细腻,肌理匀称,窄腰修长,就连汗毛也生得少,是个少见的美人。

    尤物。

    柳如颜如实点评。

    沈晏初彻底僵住。

    他冲动之下揽她入怀,本是一时激动,情难自已。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短衫被水浮起,露出了半截腰身,偏偏,就让她伸手进来,上下摸索了一遍。

    最后还一脸艳羡地看他。

    沈晏初观她眉心。

    ——羡慕、嫉妒、恨。

    这是恨自己没有男儿身?!!

    他顿时松手,脸色暗沉下来,也不知,究竟在恼她什么。

    直到目光飘落,瞥见她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白瓷般的莹润。

    他怔住。

    眸色深沉得,像是深渊下的古潭,隐隐有暗流淌动。

    他凝视面前的姑娘。

    ——青丝散落肩头,眼仁水漉,衣衫湿柔,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腰肢,许是近来身子有所长成,那曼妙的起伏,仿若青峰堆雪,诱人遐思。

    沉寂中,他听到胸腔响彻不停。

    紧张如他,却依旧淡定地转开眼,外加一句:“明知道自己身量小,还穿得这般少,瘦削孱弱的,哪里像个男人。”

    柳如颜顿时如鲠在喉!

    她最恨别人说她没有男子气,虽为女儿身,但她哪有半点不如男?

    “行行行,就你像个男人,雄风不倒,夜夜威风凛凛!”她狠狠地剐了他一眼,随口拿学来的荤话开杠,然后把头一扭,去上岸。

    沈晏初独自一人,泡在水中。

    青天白日,河川逶迤。

    他垂眸看了眼水中昂扬的雄风,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就在刚才,他心里叫嚣着,想要得到她。

    他清心寡欲惯了,唯有这次,欲念爆发出来的彻底不受控制。

    这便是所谓的情?

    柳如颜在岸边坐了会,等到衫子晾干,才穿回外衣。

    沈晏初自备烘干技能,真气略一运转,他便干爽如初,人模人样地候在近旁。

    她取出易容工具为他涂抹,但是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譬如!

    易容时,他会用狼一样的眼神瞅她,看得她汗毛乍起。

    再譬如!

    他会一脸纠结地,盯着小腹之下。

    “别瞅了,马上就到军营,饿不死你。”柳如颜没好气开口。

    沈晏初脸色相当精彩。

    就像兜头泼了一桶凉水,所有旖旎和悸动,转瞬之间,一扫而空。

    “我不饿。”

    “不饿瞅什么肚子?”

    “我没有。”

    “哎,你就老实承认好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沈晏初:“…………”

    他冷下眼,朝军营的方向大步走去。

    “怎么走那么快,还说不饿……”柳如颜小声嘀咕。

    宋营与水师毗邻。

    柳如颜在经过水师营地时,发现水师都头,正行色匆匆地迎面走来。

    柳如颜与他相熟,遂打了声招呼。

    不料他似乎心不在焉,继续埋头往前走。

    柳如颜伸手叫住,“老赵——”

    赵都头瞧见是她,顿时哭丧着一张脸,悲呛道:“咱们统帅遇害了……”

    柳如颜愣住。

    江南水师的统帅,名叫李炳,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大将。

    “好端端的,怎么就殁了?”

    “咱也不清楚,今儿刚刚收到的消息,这不,打算去营里探探情况。”

    “我随你前去。”她正色道。

    从电鱼到床弩图遭窃,如今水师将领又接连出事,柳如颜不得不怀疑,是否与军中的细作有关。

    倘若真是南汉细作所为,她自不会错过一切有用线索。

    李炳帐外。

    柳如颜和沈晏初被守在账外的亲兵拦下。

    “站住——”亲兵喝道。

    赵都头出面解释:“这两位是宋军的人,想过来了解些情况。”

    亲兵将信将疑,见柳如颜亮出一枚身份牌子,方而笑道:“原来是谢将军的部下,失敬,失敬。”

    柳如颜步入帐子,随口问他:“李统帅的遗体在何处?”

    “遗体……”亲兵脸色古怪,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们几个一直守在账外,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动静,进来时,就发现统帅不见了。”

    柳如颜听罢,十分讶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见过统帅,你们凭何说他遇害?”

    亲兵示意她去看案几。

    却见营帐中央有张案几,上面的三只茶盅并排放置,最后一只杯茶则摔碎在地,茶水溅的满地都是。

    “这是茶阵。”柳如颜神色微凛。

    沈晏初不解,“何为茶阵?”

    “通俗来讲,这是一种用茶来传递的情报暗语,茶盅摆列方式不同,传递出的信息则千差万别。”

    她指向桌面,“例如,将茶水斟满,呈一字型排开,代表身处险境,需要救援。但如果最后一杯茶被人打碎在地,则代表情况凶险,这人即将赴死。”

    她沉下眼,叹气道:“或许救不回来了……”

    帐子里的亲兵听她这么说,脸色戚戚地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