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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进宫(二)
    三人下了屋顶,女子向荀德与吴仲希赔过礼便退到了一边,梁章先向荀德一礼,“下徒不知事,冒犯了荀内监,还望内监大人大量,饶恕她这一回。”荀德面色平静地回礼,“国师言重了,是奴没有解释明白,与陆法师无关。”

    梁章一笑,转而看向了吴仲希,“又见面了,仲希。”吴仲希一揖,“启禀国师,踏月虽是异类,却非害人之辈,还请国师开恩,若踏月有过失之处,小人愿代受其罪。”梁章瞟了踏月一眼,“我信得过你,自然也信得过你身边的人,只不过,宫中人多口杂,还是让他收敛些的好。”“谨记国师教诲!”梁章与女子转身离开,荀德也领着吴仲希继续前行。

    文叔归挨过来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吴仲希摇头,转而瞪了一眼踏月,本想说什么的踏月只得闭上了嘴。以踏月的性子,还不知会胡诌出什么来,这里可是皇宫。不过令吴仲希没有想到的是,梁章的势力已经有这么大了,连他底下一个法师都敢不将荀德这个皇太弟身边的红人放在眼里。不过,荀德也是块老姜,年近四十的人被一个小女子这样羞辱,也面不改色,反正宫里头的,没一个人简单就是了。

    来到一座殿门前,吴仲希、文叔归与踏月三人垂首立在殿前,荀德径自入殿禀报,不一会儿,便有一小内侍领着三人进了殿门。大殿宽广,连枝灯满殿,殿内摆设简朴,殿西有几排书架,有竹简,有帛书,也有纸卷。殿东设了长案,案后设有屏风,一身青布袍的司马炽正坐在案后看书。

    吴仲希三人跪下行过礼,司马炽示意三人在边上坐下,开口道:“这些时日,委屈三位法师了。仲希,可还习惯?”吴仲希颔首,“高管事他们伺候地很好。”踏月忍不住嘀咕道:“是都好,除了一直关着咱们。”司马炽一笑,“最近长安内外都不太平,我也是怕你们会遇上麻烦,故而吩咐他们不要让你们出去,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殿下言重了。”吴仲希道:“殿下这样做,自有殿下的道理,况且我们一直风餐露宿,倒难得地过了一些舒坦日子。”司马炽看向吴仲希,“仲希,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下来。”吴仲希抬首看了一眼司马炽,随即垂眸道:“小人自在惯了,实在不习惯宫里的规矩。”司马炽点点头,似有感触地道:“的确。”司马炽转而看向荀德,“先带他们去歇息吧。”

    吴仲希刚躺下,便见踏月出现在眼前,“仲希,皇太弟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奇怪了一些?你们以前见过面吗?”吴仲希坐起身,摇头,“没有。”踏月沉吟道:“难道他是看上你了?”吴仲希敲了踏月一脑袋,“你整日里都在瞎想什么呢!快回你的屋歇息!对了,可不许四处乱闯!”“我哪敢!”踏月道:“那个什么梁国师也在,我一看到他就没劲了。”

    踏月在床边坐下,“仲希,为什么自我认识你,你就总是这样不开心?”好家伙,来找自己聊天打发时间了。吴仲希道:“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开心的事啊。”自己的事先不说,单说这乱世,处处是不平,处处是悲伤,简直不能再沉闷,自己怎么可能高兴地起来,况且,如今也不是讨论高不高兴的时候,而是要想着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东海王司马越应该已经起兵了吧,他才是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者呀。

    “踏月,我看宫里也不太平,要不,你先出宫等我们?踏月……”吴仲希一转头就见踏月已经侧倒在床边,睡着了!吴仲希无语地爬起身,将踏月往床中间推了推,然后来到了西边的榻上躺下,西边方向隐约传来嘈杂声,吴仲希闭上了眼睛。

    没睡多久,吴仲希便被吵醒了,荀德的声音在外响起,“吴法师?”吴仲希看了一眼床上仍在沉睡的踏月,起身拉开屋门来到院中,却见司马炽也在。吴仲希行过礼,就听司马炽道:“仲希,你跟我来。”“是!”荀德提着火灯在前,吴仲希跟在司马炽身后,后边还有六七个小内侍跟着,一行人朝传来嘈杂声响的西边行去。

    很快,一行人来到一座高院前,震耳欲聋的喧嚣声在院内响起。吴仲希跟着司马炽来到院门前往里一看,就见内侍宫女乱作一团,当中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儿正与众人嬉戏,也不知在闹些什么,边上还有敲锣打鼓,奏乐的人。我的天!吴仲希感叹道,难怪那么老远就能听到这里的嘈杂声了,这深更半夜的,只怕附近几条街的人都听见了。

    司马炽上前一揖,朗声道:“臣弟拜见陛下!”陛下?那老头儿就是晋惠帝司马衷?吴仲希没空多想,朝那边跪了下去。听见司马炽的声音,司马衷停了下来,周围的乐音止息,围作一团的内侍宫女们也都纷纷散了开去。司马炽接过内侍递过的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朝司马炽一招手,“丰度,你来了!”

    司马炽走上前,一小内侍扶起了吴仲希,跟着向前走去。司马炽道:“陛下,时辰不早,该歇息了。”司马衷走近,拍了拍司马炽的肩,“我也想睡,可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全是那些吓唬人的鬼怪。”司马炽道:“臣弟正为此事而来。”说着,司马炽让开了身子,司马衷不由看向了其身后的吴仲希。

    司马衷道:“你是什么人?”吴仲希上前两步一揖,“小人吴仲希,拜见陛下!”“等等……”司马衷突然道:“你抬起头来,给朕瞧瞧。”吴仲希依言抬起头,对上了司马衷的目光。司马衷近五十的人却像是风烛残年的老头,想来,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

    “弘……弘度?”司马衷突然向后退去,以手挡面道:“不关朕的事!不关朕的事!你走!你走!”闻言,吴仲希惊诧地看向了司马衷。一众奴才扶住差点摔倒的司马衷,司马衷转而甩开众人向屋内跑去,口中还在喊着,“不关朕的事!不关朕的事……”

    司马炽领了吴仲希出去,路上,司马炽道:“陛下之前虽然性子怪了些,倒也未有如此之过。可就在数月前,他突然连发噩梦,整个人的性子也变得更加奇怪了。时而大怒,时而又大喜,每夜更是极少入睡,总要让满殿的人闹成一团,期间还做下了不少不可理喻之事,不知仲希你方才可看见了什么?”

    吴仲希道:“殿下的意思,陛下身边有鬼怪相缠?”司马炽停下脚步,“弘度,是我三哥的字,三哥他十五年前便已过世。”司马炽看向吴仲希,“仲希,我曾说过与你有一见如故之感,正是因为你的眉目与三哥他有些相似,我想陛下方才也是因此才将你错认为三哥。”司马炽转开目光,“我想你也听说过,三哥与陛下是一母同胞,都为武元皇后所出,陛下稍长三哥几岁,便被立为了太子。可父亲临终前,却又有意改换储君,想让三哥继帝位……”

    司马炽一叹,“总之闹地风风雨雨,最终父亲还是息了更换太子的想法,陛下与三哥却从此生了龃龉,加之外人的有心挑拨,陛下又……三哥死后,更有人说是陛下所为。可按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三哥何以如今才出现?”

    吴仲希道:“殿下,请恕小人多问一句,其实梁国师亦在宫中,为何殿下不将此事请托于梁国师?”司马炽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吴仲希似有所解,道:“方才院中人多,小人实未见到秦献王的魂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司马炽颔首,一行人回了东宫。

    听了吴仲希的话,文叔归道:“原来外间的传言都是真的,真没想到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会如此。”踏月道:“有热闹看,怎么不叫上我啊?”吴仲希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要确定,是否是秦献王的魂魄在陛下身边。”吴仲希看向文叔归,“我昨日去过陛下面前,不好再去,就只能委屈你暗中查探了。此事我已与皇太弟商量过,他会安排好一切,尽量里边的人配合你。”

    文叔归颔首,“耽搁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找出真相吗?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吴仲希默了默道:“假若真是秦献王的魂魄,别忙着散魂,我想,见一见他。”说着,吴仲希将一个小竹筒递向文叔归,文叔归诧异地看着吴仲希,不待文叔归多问,吴仲希已经起身向外走去,“我去请荀内监进来,他会嘱咐你要小心的事情。”“那我呢,仲希?”踏月追了出去,文叔归看了看手里的小竹筒再次抬首看向了吴仲希离开的方向。

    吴仲希目送文叔归出了东宫,刚想转身回屋,就听身后一道沉静的男声道:“敢问足下可是吴法师?”吴仲希转身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向吴仲希一礼,“在下秦商,国师有请!”吴仲希向其回了一礼,便随着秦商向外而去,院中的踏月见状刚想追上去,想了想,转而去了司马炽的院子。

    穿堂过廊,两刻钟后,吴仲希终于见到了一身白袍的梁章。案前的梁章向吴仲希伸手一引,“吴法师,请坐!”吴仲希向其行了一礼便在边上坐了下来。梁章一笑,“吴法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来了长安这么久,可曾四处走走?”吴仲希转头看向了梁章,原来他们的行踪,梁章早已了然于心。

    梁章道:“我有一言,奉劝吴法师。”吴仲希向其一揖,“还请国师赐教!”“长安,不太平。”梁章道:“只要吴法师愿意,我随时可以送你们回南边,这世上需要搭救的人,实在太多。但有些人,天数早已定下,任你再如何插手,也是枉然。”

    吴仲希垂眸道:“国师之言,小人不敢苟同!家师自小教导小人,为道者,替天行道,救苦济难,一视同人,绝无上下尊卑之分,也无可救与不可救,该救与不该救之分。”“呵呵。”梁章笑道:“那……尊师可做到了?”吴仲希诧异地看向梁章,梁章淡淡道:“据我所知,尊师不问世事,已有多年,眼见众生水深火热,尊师却一味避世,还何言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