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太累了。
她躲在云轩阁睡了整整了三日,期间宋真过来瞧了几眼,想要看看她,发现闭门不见后,才作罢。
等到她睡醒,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事,让她暂时不得不放下继续修炼的想法。
“它变多了,对吧?”宋翎蹲在桌子前,两眼如斗鸡,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千净瓶,说:“我睡之前,它明明还没多满……”
透紫色的千净瓶里面的砂砾已经堆到了半个瓶颈。
松墨蹲在瓶子后头,歪头看了瓶子两眼,点头确认道:“你睡之前,的确没有这么多。”
它想了想,又问:“你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反正感觉还好,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宋翎摇头。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修为精进了算不算?
可如果修为跟千净瓶真的有关系,那她以后岂不是还得停止修炼?简直是可笑。
带着这样的疑问,宋翎抱着松墨拦到了鸦羽的门前。
彼时鸦羽正带着七尺从外头回来,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疲惫,估摸着是彻夜忙活了,眼底青黑,脚下飘忽。
“你怎么过来了?”七尺揉着眼睛,抬手冲宋翎打了声招呼。
“她过来找我的。”鸦羽转腕将手中的琵琶收入识海,拿手推七尺入院,随后回身,继续说道:“你来找我是没有用的,千金瓶里面的业障需要你自己化解,我能帮你的……只是提醒你悬崖勒马。”
业障……
宋翎听到这两个字,后背一下子就僵硬了。
她知道凡事都有代价。
但她不曾想过,人走妖兽的路,要付出的代价是这个。
“凭什么呢?”宋翎有些倔强地问:“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可以快速提升自己修为,从而自保的法子,凭什么我要悬崖勒马?”
“别信她的。”松墨在识海中提醒。
鸦羽抬眸看着宋翎,眼神有些悲悯。
门后,七尺蹲在墙根下,脸上浮现了与自家师父一样的情绪。
短短的几日相处,七尺对宋翎早就已经放下了成见,自觉和宋翎成了点头之交。如今七尺听到宋翎业障缠身,需要停止修炼,心里不由得酸涩同情。
“当然,你还有个法子。”鸦羽像是不忍,叹息了一声后,说:“那就是你暂时放弃眼下这具身体,灵识蜕壳,拿着千净瓶出去积攒功德。”
宋翎没说话。
她在想,千净瓶满了会怎样?
一个时辰后,宋翎看到了千净瓶瓶满的结果。
轰隆!
乌云布满天空。
幽蓝色的雷霆隐约在云中可见。
因为鸦羽带着宋翎回到了皇宫内,所以蓝雷似乎有所顾忌,并没有立刻劈下来,而是闪烁跳跃,在厚厚的云层中不断呲着雷花。
“就算你不离开皇宫,它也会有积满的一刻,到那时覆水难收。”鸦羽指着那蓝雷说道:“我给你的法子都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你必须要选一条路去走。”
说是两个办法。
但其实宋翎能选的,只有一条。
她做不到停止修炼。
“我要皇帝给我办葬礼。”宋翎突然开口,说:“而且我需要用白玉棺存放我的身体,等我离开,你得来帮我伪造死相。”
话说得相当理直气壮。
松墨一听,立刻劝道:“我们可以去南镇,天雷打不到万兽渊底下,只要你能在万兽渊底下修到化神期,将来必然不怕这天雷。”
然而万兽渊底下如何能跟皇宫相比?
先不说那是松墨的地盘,对松墨的修炼大有助益,宋翎过去可能会变得十分被动,单单是说皇宫的龙气,也是万兽渊无可比拟的。
去了万兽渊,怕是要猴年马月才能金丹。
宋翎忽略掉松墨这不靠谱的建议,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必然是卜算到了什么,才会出来提醒我,不然以你的性格,你必然会作壁上观。”
对于鸦羽,宋翎其实是有那么点记忆的。
再加上先前在栖凤的身体里,宋翎旁敲侧击地问过七尺有关鸦羽的事,更佐证了宋翎对鸦羽个性的认知。
这是一个很怕麻烦,所以小事绝不沾身的人。
鸦羽有些讶异地望着宋翎,好半天才无奈扶额一笑,说:“看来是我小瞧宋道友了,没想到宋道友如此机敏,竟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么一出。”
死相一现。
除非宋翎到了化神期,否则她的身体将如真正的死尸一般,让外人难以分辨真假。而用白玉棺做棺椁,可以保宋翎灵识离体后,还能继续感知身体的情况。
至于皇帝主持丧葬……
倒是不能。
有龙气的缠绕,到时候宋翎的身体多了几分不可窥探,确实能增加死相的可靠性。
“你不同意?”宋翎回望鸦羽。
“我也不同意。”松墨瞄了声,以灵识质疑道:“他们本来就垂涎你的身体,你要是灵识离体了,不正给了他们机会?”
当然,有了死相,宋翎的肉身就派不上用场了。
可谁能保证苍华仙尊看不出来?
这也太冒险了!
“有她在,我倒是不担心被旁人看出真假。”宋翎回答松墨,眼睫微垂,“我担心的是,所谓的积攒功德,到底有多难。”
凡人一步成仙是传说。
真正能攒满功德成仙的人,凤毛麟角。
宋翎总觉得,这法子要比她老老实实修炼难上千倍万倍,所以对自己突破到化神期的时间,不抱乐观态度。
两人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
久到墙后的七尺都有些急躁,想要出去问问自家师父,这事到底能不能办了。
结果他刚起身,就听到师父开口道:“白玉棺和死相我可以帮你,但皇帝那里,得你自己去说。放你在皇宫内修炼是因为你有用,可若是你要平白损耗龙气,甚至到皇帝死,可能都无法为其所用,那么皇帝能不能同意,我不确定。”
有了鸦羽点头,宋翎连声道谢,接着转头便往皇帝的勤政殿去了。
一路上,头顶的雷云始终没有散去。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定听一听我的办法。”松墨不满地咬着宋翎的肩膀,大声抱怨。它不舍得用劲,所以只是看看咬在袍子上,浅浅留下一排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