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场的众人,无不认为贪墨赈灾粮的人就是曲忠。
板上钉钉的事情,没跑了。
粥棚的粥里面掺杂了一半的沙子和麸糠,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且,曲忠刚刚已经明确承认了,这事就是他做的。
他甚至还特意说了,这事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在众人看来,这已经足够定罪了。
贪墨赈灾粮,最少是死罪!
如若圣上雷霆震怒,夷三族也不是不可能。
然,孙七天就是觉得这事奇怪。
一方面是查案的过程太过顺利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明面上,一点隐藏的痕迹都没有。
这和曲忠心思缜密的人设不符。
甚至是许多细节上的事情,目前来看是前后矛盾的。
在孙七天的心中,这案子还没有结束。
许是看出了孙七天微微皱起了眉头,楚兰当即来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头儿,这案子不对劲,我觉得曲忠和贪污粮草一案没有关系。”闻言,孙七天没有半点隐瞒,当即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可他已经亲口承认了,往粥里掺沙子和麸糠就是他做的。”对于此,楚兰有些听不懂。
这个案子曲忠自己都承认了, 难道说还会有什么转机吗?
闻言,孙七天纠正道:“头儿,他只承认了掺沙子和麸糠,可没有承认贪污赈灾粮。”
“这有什么区别吗....”楚兰俏眉微微一挑,话说到一半却是迟疑了,“你的意思是,贪污赈灾粮的另有其人?”
“恐怕是这样没错。”孙七天颔首。
闻言,楚兰站在那里思索起来,右手拄着下巴,胳膊肘下垫着左手正好放在胸前,这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三角支架。
众所众知,三角形是最为稳固的。
“不愧是你啊头儿,这三角支架能做到的人可不多...”见之,孙七天精神为之一震,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然而,楚兰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的思索孙七天说的话,根本就没注意这厮的眼神。
如果曲忠没有贪污赈灾粮,那他为什么要往粥里掺杂沙子和麸糠?
这些可都是不能吃的东西啊...
还有,如果曲忠没有贪污赈灾粮,他又为什么将施粥的频率改成一天一次?
想不通...
楚兰思索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她也注意到了其中矛盾的地方。
矛盾到根本就解释不通。
想到这里,楚兰看向孙七天,发现后者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咳...你看什么呢?”许是孙七天的目光太过锐利,看的楚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没什么,头儿你认真思考事情的样子好专注...”闻言,孙七天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收起了目光解释道。
对于此,楚兰也没有在意。
毕竟都是武夫,相处起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和田大人汇报一下?”接着,楚兰就开口询问了一下孙七天的意见。
“没用的,田大人已经先入为主了,他现在认定了曲忠就是贪污赈灾粮的主谋,这个时候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孙七天摇了摇头,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田光刚刚愤怒的样子他全程看在眼里,那几乎是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为今之计,只有将证据拿出来摆在桌面上,才能让他改变看法。
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白费。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先拿出证据,然后才能和田大人汇报?”对于孙七天的意思,楚兰秒懂。
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孙七天的一些行事作风,楚兰还是了解的。
“没错。”
“你打算怎么办?”
“去城里,问问当地的老百姓,看看他们对于曲忠的评价如何。”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孙七天也已经想明白了。
一个人的口碑如何,不单单是看朝堂上,民间的口碑也非常重要。
在孙七天这来说,百姓对于一个官员的评价,作用甚至还要强过朝堂官员之间的相互评价。
“好,我和你一起去。”
“先去城里看看,如果有可能的话,夜里我想去地牢和曲忠见一面。”
接着,孙七天和楚兰出了府衙,来到了庆州城的街上。
此时,天色渐黑,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饿到无力的百姓随意的躺在街道两侧。
他们或背靠着墙壁,或直接躺在地上,尽量不让自己过多的动弹,以此来节省体力。
好在,此时天气热,即便是夜里也不会冷,睡在这里倒也可以。
可是...
这要是到了秋天或是冬天。
这些灾民可就难熬了。
接着,孙七天就带着楚兰来到了庆州城的一座酒楼。
庆山楼。
庆山楼还开着门,但生意却是萧条的很。
门可罗雀。
没办法,旱灾持续了数月,百姓光是活着就已经非常艰难,哪还有闲钱来酒楼吃喝?
庆山楼内,桌椅倒是摆放的整齐,但四周的角落处却是躺着许多的灾民,看上去应该是在这里休息。
掌柜的就站在厅内,不说话默默看着这一切。
看来,灾民在这里休息,应该是掌柜默许的。
庆山楼,曾经庆州城最大的酒楼,在旱灾还没有来的时候,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 酒楼都不缺少客人。
然。
庆州城一连几个月没有下雨,旱灾的持续让曾经繁华的庆州城变得萧条如此,庆山楼自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生意现在是没有了,但掌柜的依旧开门迎客。
这就是他的生意之道。
而且,他除了营业之外,还允许灾民夜里进来过夜休息,这也算是他在旱灾之年为庆州城做出的一点贡献吧...
虽说只是绵薄之力。
仔细看的话,在庆山楼内过夜休息的百姓,大多都是老幼妇孺。
他们身子骨弱,夜里受不得凉。
本来就吃不饱饭,这要是再着凉感染了风寒,基本也就很难熬过去了。
这一点,算是掌柜的和灾民们约定俗成的事情。
那些青壮年的男性灾民也不会要求进到酒楼来。
酒楼地方有限,尚且不能让灾民中的老幼妇孺全都进来,他们又怎么能来抢占呢。
本是大灾之年,却能在这里看到人性的光辉所在,倒也是件难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