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影里的温玖看上去很难受。
沙发上的温玖也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发生的事。
在这之前她熬了两晚上，做直播准备，为的就是能快速融入厉承泽的公司。
所以她在开播调试前胃病发作，才会疼得表情扭曲。
当耳机里传来“调试完毕”的声音时，投影里的温玖从包里拿出一粒止痛药吃下，强忍着疼，换上了经过专业培训的主持人微笑，向新涌入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
场景继续切换。
全息投影里的温玖站在卫生间洗手池旁边，小心翼翼地解开手上的纱布。
那次她为了获得霍启琛的信任，不顾危险地去帮霍启琛空手接白刃导致的。
纱布撕开一个角，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可耳机里一提醒直播开始，她又把纱布贴了回去，没换药，就转身走了出去。
场景继续切换。
身穿女仆装的温玖，坐在空荡的女仆房里，认真地研究手中的智能设备。
终于，小十开机了。
这是那次，她平安地从空岛跌落海中，智能设备开启自动防护模式，她回到住处才打开小十。
温玖把小十戴回手腕上，小十要同步主人信息。
小十顶部绿色的灯光闪烁几秒，忽然变成刺眼的红色。
“主人，您心律失常，近日请好好休息，否则随时有猝死风险。”
温玖不像那个位面里东南西北四大霸总，也不像光环强大的慕容雨蝶。
那些人原本的设定就带有异能，强烈的气压差，落地带来的冲击力，根本就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但却会让温玖这个正常人几乎心脏骤停。
场景继续换。
一幅又一幅直播里没出现过的画面在眼前一一展示。
观众眼里，温玖又美又飒，做事干练。
她总是换不同的身份，但每一份身份都能完美融入。
她仿佛无所不能。
但只有陆景知道她背后所有的不容易，但他只能默默心疼她的懂事和坚强。
温玖静静看着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一开始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时不时还要跟陆景开玩笑地说一句：“你看我这么努力，你得给我加工资。”
陆景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抱着她，静静陪她回忆。
直到温玖看见，权皓天哭喊着要往火场里冲的时候、看见叶青青抱住她说没有她不行的时候、看见并肩作战许久的孔笙笙和阮菁菁认真地为她挑选为她送别的餐厅的时候……她慢慢就笑不出来了。
每次告别一段别人的人生，表面上多么洒脱，但记忆无法消除，心里却仿佛始终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连着她。
身体上的疼痛，不管多难捱，痛过就过去了。
这些羁绊纠缠的情感，才是最令温玖难受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情感很淡的人，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都没什么朋友，圈子很小，就是到现在，关系好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但其实，她只是害怕开始一段关系，最后又不得不失去。
她的心肠真的没有那么硬，真的也会不舍、也会被离别痛击。
全息投影里的场景慢慢变得模糊，一开始的星空和旷野重新出现，几只萤火虫从旁处飞来。
原本老老实实睡觉的涩涩立马被萤火虫吸引了注意力，从沙发上跳下去，去扑萤火虫。
远处的山岗上，传来轻柔的音乐。
“长路辗转，离合悲欢，人聚又人散。”
从生命里经过的人，与她发生过故事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下？
《走进霸总》本是一份逗乐大众的喜剧综艺。
但对她而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别离。
“没有神的光环，你我生而平凡。在心碎中人情遗憾，生命漫长也短暂。”
她也没有神的视角，她不是远远旁观他们的生活。
她是走进他们的人生里，陪他们走过一段人生后悄然离去，并永不相见。
温玖把腿盘到沙发上，缩进陆景的怀里。
她本不该这样的柔软和示弱，但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但陆景的胸膛可以让她觉得有真实感。
她好一会儿才把喉咙的酸涩憋回去，在陆景怀里闷闷开口问他：“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陆景紧了紧手臂，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你总说我们的爱很低级，我就特意为你去学了一点高级的手段逗你开心。”
温玖抬头瞪他：“你这是逗我开心吗？我本来可以不去想的。”
陆景静静与她对视一会儿，又为难地避开视线：“好吧。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不是什么好工作。你会受伤，会有遗憾，会有很多心碎别离……”
他以前就不想让她做，他直接地干涉过，直白地阻止过，结果把温玖给惹生气了。
所以这次才选这么柔软的方法。
他的目的，也很明确。
他态度认真且柔软地问温玖：“你给自己定的目标早已经达到了，我们手上也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了，要是我劝你放弃这份工作，我也离开杨桃，我们去别的地方，或许去燕柔，我们平凡地度过后半辈子，你愿意吗？”
温玖茫然地看着他。
她确实也想提前退休，但从未想过二十六岁就退休，更没想过会这么早就在陆景口中听见离开杨桃的话。
但想到刚才一幅幅闪过的画面，她也明白陆景的意图，他只是心疼她。
温玖轻轻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默默开口：“其实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把这档节目当做工作，我想赚钱，想把我的KPI弄得漂漂亮亮的。可后来，我的想法变了。”
“第一期节目中期，我因想到自己的经历，临时改变想法去帮焦柒柒。那一期节目结束后，我和观众分享我高中时代不好的经历，很多人也跟我分享他们在青春期因为容貌而经受的种种霸凌……有观众说，谢谢我说的那些话，带她一起走出阴霾。”
“还有上一次，我要辞职的时候，你将粉丝的礼物拿给我，我每一份都认真看了，我得到了好多感谢，他们还告诉我，我在无形中治愈了他们。”
“我以前总觉得，不就是打工吗？不就是赚钱吗？我这么辛苦工作，就是想早日攒到退休的钱，有什么事业不事业的，随时都可以走。”
“可慢慢的发现，真不是。他们说我治愈他们，其实是他们在治愈我。”
“他们每次对我说一声感谢，也会让我多一份接纳自己的力量。”
陆景认真、安静地听她说完这些话，最后问了句：“所以你打算坚持做下去？”
“嗯。”温玖笃定地点了点头。
陆景沉默不语。
事业归宿感是和成就有关的。
温玖在事业上取得了这么高的成就，让她放弃……她肯定不会甘心。
想到这里，他便没有再继续干涉，只是轻轻笑了笑：“行，那我也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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