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笑得脸上的皱纹直打颤，拍了拍身边老友的胳膊道：
“老程，没想到那小黑胖子也有被自家徒弟埋汰的一天啊，哈哈哈舒服！”
旁边被称作老程的老爷子也是满脸笑意地捋了捋白胡须，目光一直盯着台上穿月白色长袍的苏晨。
“老尚啊，我怎么觉得这小子好像很眼熟啊？”
尚老爷子哈哈大笑：“不可能，老程你肯定是记错了，这小子应该都没怎么登过他们德芸社的台子，你上哪见着去？咱京剧的舞台就更是不可能了！”
程老爷子闻言也不说话了，只是眼神还是锁定在苏晨身上。
……
台上苏晨和岳芸鹏的表演还在继续着。
“所以岳老师您可要好好活着，要是您哪天两眼一闭，啪！没~~了，那您可算是害惨我了。”
苏晨两手一拍，看着岳芸鹏一脸遗憾惋惜，仿佛岳芸鹏真嘎了似的。
岳芸鹏闻言眼睛瞪得浑圆，嘴也张得老大：“啊？这怎么说？”
苏晨叹一口气：“我就没了一个好老师啊。”
岳芸鹏瞬间转惊为喜，脸上还挂上了一抹羞涩：“诶唷，您太客气了。”
“真的，跟您没法儿比。”苏晨一脸真诚。
“怎么呢？”
苏晨大手一挥：“说一句俗话，我要是跟您比，就好比是王先生碰上了玉先生。”
“这话怎么讲？”岳芸鹏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苏晨伸出右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指尖道：“我比您差一点儿。”
台下观众一愣，随后会心一笑。
“王”比“玉”字，可不就是差“一点儿”么？
岳芸鹏听见这话，脸上笑得更羞涩了，赶紧摆摆手：
“您瞧这个比喻……别这么说啊，我要是跟您比，那就是马先生跟冯先生比。”
“这是？”苏晨也给岳芸鹏垫了一句。
岳芸鹏两只豆大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挂上贱贱的笑容，伸出两根手指头：
“诶嘿，我差两点儿。”
观众们本就喜欢看台上捧逗两位演员互相较劲，再配上岳芸鹏这贱嗖的表情，台下一众人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
苏晨看着岳芸鹏的表情，知道他总算是放松下来了，苏晨的心里也落了下来。
而后苏晨明显加快了语速和节奏：“那我就是王先生碰见了汪先生……我差三点儿！”
岳芸鹏脸上表情惊愕，不明白此时苏晨突然提速的意思，但也还是按照之前商量的话继续道：
“那我跟您比就是能先生碰上了熊先生……”
见岳芸鹏突然忘词，苏晨赶紧又垫上一句：“这是？”
岳芸鹏忽的算了过来，声音提得老大：“我差四点儿！”
观众们被岳芸鹏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人在台上直接杠起来了。
这场面，观众们可最是乐见其成，台下突然有个大哥带头叫了一声好。
台下忽然就爆发了更加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好~~~~”
“哈哈哈哈！”
苏晨故意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两手叉着腰道：
“那我跟您比，我就是王先生碰见汪太太了。”
台下有反应过来的观众已经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
岳芸鹏倒是一脸呆萌：“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苏晨伸出五根笔直的手指头：“我差五点儿！”
“哈哈哈哈哈！”
岳芸鹏像是较起劲来了，急忙又道：“我跟您比就是王先生碰上王麻子了。”
苏晨故作惊讶：“哦？这是？”
岳芸鹏嘿嘿一笑：“那就是数不过来有多少点儿了。”
“哈哈哈哈哈！”
“好~~~~”
台下的笑声不断，一阵接着一阵。
岳芸鹏也在台上高兴得一圈一圈地转着圈，那嘚瑟的模样，就差给大家来个霹雳舞了。
观众们原以为到这里这段较劲就该到头儿了，没想到苏晨左手抬着右胳膊，右拳放在鼻尖，还在作思考状。
片刻后，苏晨像是憋了个大招似的。
迎着观众们的目光，对着话筒像表演贯口似的一口气道：
“那我跟您比，就好比是王先生碰见王麻子，带着汪太太和熊太太……后面跟俩孩子，一个叫天牌，一个叫九饼，一个一脸雀斑，一个出疹子，一个剥石榴，一个吃着芝麻烧饼，旁边还跟着一斑点狗，狗嘴里还叼着半个切开的火龙果！”
岳芸鹏一愣：“嚯~~~~~好家伙，这得是多少点儿了！”
苏晨神秘一笑：“这是亿点点。”
苏晨话音刚落，刚才给大家科普苏晨的男人带头先叫了声好，这小子消失三年，莫不是偷偷练功去了？怎么感觉比三年前说得还好了？
“好！！！！！！”
“哈哈哈哈哈哈~”
“吁~~~~~~~~”
“呱唧呱唧呱唧~~”
一时间，台下掌声，叫好声，欢呼声，口哨声连成了片。
这密集的包袱一个挨一个，简直比刚才曹芸金的节目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台下的观众们大呼过瘾！
没想到这俩眼生的演员，尤其是那个叫苏晨的，实力竟然比起德芸一哥曹芸金来也不遑多让！
这德芸社，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这喧闹的声音传回后台，曹芸金阴沉着脸不说话。
其他徒弟们更是再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真的是沉寂了三年的苏晨吗？！
只觉得比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郭德刚坐在主位上，把徒弟们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也不说话。
只有坐得最近的于慊看到，自家老搭档的眉毛可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
观众席上。
一直盯着苏晨看的程老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哇呀呀”大叫一声。
把一旁的尚老爷子吓了个一激灵，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埋怨老友：
“老程你干什么？你一个唱旦角儿的，学什么大花脸喊哇呀呀！”
程老爷子哎呀一声，也不争辩，只指着台上的苏晨道：
“我说这孩子怎么看着眼熟，老尚，你仔细看看，这不是三年前的京剧神童小苏晨吗？”
尚老爷子刚缓了口气，听见老友的话，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所谓京剧神童，其实每过一两年就会冒出来一个。
他们这些京剧派别，要不就看着合适的将其收入麾下，要不就任其自生自灭伤仲永。
而真正能入得了他们这几个派别中的老家伙法眼的，近十年来，还只有小苏晨一人！
小苏晨三年前的戏，他听过一次，还是家中小辈现场录了给他带回来听的。
就那一次，他就肯定，这小苏晨就是他要找的关门弟子！
对他们来说，有两种嗓子最珍贵。
一种是靠着几十年的工夫每天练出来的宝嗓，开口就是时间和经历的味道。
另一种就是像小苏晨那样，天生一副祖师爷赏饭吃的宝嗓，张嘴就是韵味十足，再勤学苦练几年，唱功直接堪比梨园大师。
所以他当时那个激动啊，恨不得立马就要去找这小子。
但为了彰显自己京剧旦角尚派当家人的身份，他生生忍过了半个月才去找小苏晨。
没想到，这一打听，才听说小苏晨遭遇了倒仓期，隐退了。
他听录音的那场戏，也是小苏晨三年前唱的最后一场戏。
从此，小苏晨，便成为了他心里的遗憾。
现在，经过老友的提醒之后，再看台上的苏晨，尚老爷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老程啊，这孩子在相声里也没使柳活儿，估计嗓子没有恢复好，看来他终究还是与我们京剧无缘呐。”
程老爷子捋了捋胡须也十分感慨：“不过还好，他还有相声这条路可以走。”
“虽然嗓子不好，相声的路也会窄很多，但好歹也是可以走下去的。”
“而且看今晚小黑胖子这节目顺序的安排，也是对这苏小子爱护有加的，咱们也算是能放心啦。”
尚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