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伸手摸了摸少羽的头顶，轻语道：“少羽，不要着急，人有尽时，嬴政虽寻求长生，但毕竟也是人。”
“你只需要继续等待下去。”
听到这话，少羽眼神中的疑惑算是缓解不少。
瞧着少羽低眉顺眼的黯然模样，天明不禁笑了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有这么迷糊的一天啊！”
少羽眉头紧蹙，含怒而望。
“你懂什么，小屁孩儿！”
天明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懂什么？”
未等少羽说些什么，便见荆天明反手一指，指着项梁嘻嘻笑道：“我懂你这个傻子被你叔叔忽悠了。”
盖聂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天明身上，赶忙伸手拦下他。
“天明！”
荆天明侧眸瞧着盖聂脸上的冰冷。
这才收敛笑意，悻悻地安稳坐回位子上。
范增盯着荆天明许久，才饶有兴趣地说道：“天明，能说说看，你为什么说项梁骗了少羽吗？”
荆天明看着少羽那眼中的愤怒，一扬脖子，呵呵一笑。
旋而看看其他众人，最终目光落到了盖聂的脸上。
“大叔……”
盖聂微微颔首道：“既是范先生出言，那天明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得到了盖聂的应允，荆天明顿时得意起来。
环顾一圈众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不由装腔作势的轻咳一声。
“项大叔刚刚说要继续等下去，可是有没有想过时间是相互的。”
“你们需要时间等待，那嬴政自然也需要时间。”
“帝国变法改制，需要的就是时间，而你们的等待也需要时间。”
“一旦大秦改制全部完成，即便是嬴政死了，又能怎么样了，到那时谁人还记得你楚国的存在啊！”
天明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论直接让少羽和项梁陷入了呆滞。
其他人也是开始暗自思索起来。
范增轻轻点了点头。
天明所言和他心中所想亦是相同。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出言劝说少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时间！
眼下这个时间不仅是他们缺失，大秦也同样缺少。
一旦变法改制完成，天下承平。
那时候就算嬴政死去又怎样，只要下一任继承人继续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那大秦不说千秋万代，也有百年之基。
百年后……
那时谁人还记得楚国的存在啊！
此时。
房间之内的众人都陷入了思索。
燕丹，班大师，端木蓉，高渐离，盗跖，高月……
天明一语直接打破了他们心中那唯一的一点幻想！
一时间。
众人皆是眼眸之中都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们也如刚刚的少羽一般看不清楚未来的道路了。
燕丹环视众人，正想要开口安慰众人，以正军心之际，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顷刻，大门被推开。
“参见巨子。”
“有何急事，如此慌张。”
“卫庄站在机关城外，想要见盖聂先生。”
盖聂侧目而望，心中暗道：小庄？他怎么会突然找我？
随而起身。
“巨子，在下前去一趟。”
燕丹抬眼，淡淡道：“我们随你一同前去吧！你既然在墨家之地，便属墨家之人。”
说着，也是站起身来。
盖聂颔首，随而迈步朝外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
机关城外。
卫庄的满头白发随风飘扬。
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机关城的城墙。
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卫庄脸上才显出微微一抹笑意。
师兄，好久不见！
盖聂站在城墙之上，静静地看着那道白发身影。
两人就这样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对望着，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
“师兄，多年未见，未想今日一见，竟然在此。”
“小庄，你来做什么？”
卫庄没有说话，反手拿出一块丝帛。
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块丝帛，卫庄淡淡一笑。
“鬼谷传信，让你我二人回云梦山。”
盖聂精神一凝。
在一瞬间，整个人潜藏体内的所有锋芒一齐显露。
那股锐利无双的剑意让周身众人纷纷后撤几步，浑身寒毛陡立。
高渐离眼神死死地盯着盖聂，心头一震。
这就是帝国剑圣的实力吗？
真的好强！
他原本在之前还想要上前去挑战一下这位江湖第一剑圣。
但此刻，他却是深深知晓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盖聂转头看看众人，目光却是对端木蓉多了几分关注，见到其没有事情，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荆天明的身上。
见众人无恙，他才缓缓转回头。
遥遥注视着卫庄手中的那块丝帛。
脚下微微用力，整个人直接跳上了城墙。
然后就这样直直地跃了下去。
荆天明瞪大眼睛看着盖聂的动作，瞧着那身影消失于视线之内，赶忙趴在城墙边上，向下望去。
其余众人也是同样动作。
墨家机关城的城墙高数十丈，而且下方还有一条湍急的河流。
莫说寻常之人，就连高渐离这般高手也不敢轻易直接跃下。
可是盖聂就这么不经思索地径直跃下。
众人也是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刚到嘴边的担忧之语，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盖聂跃下数丈之后，反身脚步踩在城墙之上，随而用力抛出平日里教学天明所用的木质长剑。
盖聂双眸紧盯着木剑。
脚下猛然用力，整个人朝着木剑冲去。
待到木剑上空，身体有微微下坠之感，脚步又是点在了木剑之上。
脚下再次用力，整个人又是高高飞起。
而那柄木剑则是被如此巨大的力量直接冲进了河流之中。
盖聂则是借助着那股力量，直接一跃来到卫庄身前。
这一切，都在短短数秒之中出现。
城墙之上的盗跖直接瞪大了眼睛，眺望着远处盖聂的背影。
饶是他作为轻功无敌的天下第一神偷，也不敢轻易进行这般尝试啊！
毕竟若是坠入那湍急河流之中，无论是死是活，都难寻其踪啊！
可那位江湖第一剑圣就是这样没有经过任何思索直接跃下。
由此可见，他对自己的实力到底有怎样的自信。
一旁的端木蓉看着盖聂安然无恙的身影，眼帘一低，心底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荆天明则是冲着盖聂的背影大呼道。
“大叔，好厉害啊！”
“大叔，等你回来也教教我吧，我也想学！”
少羽转头冷着脸道：“能不能安静一点儿！”
天明轻哼了声，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后才安静的趴在城墙之上，看向盖聂。
外面。
盖聂看着自己对面许久未见的卫庄，眸底划过一抹回忆。
卫庄亦是如此。
自从盖聂进入大秦成为当今陛下的剑术老师之后，两人便再也未曾见过面。
如今这一面，两人却是多年后的第一面。
“这是老师给我的消息，让我前来找你回云梦山。”
说着，卫庄将手中的丝帛递出。
盖聂探手接过，看着上面的字迹，心头涌上几分疑惑。
“师兄，你在想什么，我自然知道。”
卫庄与盖聂自小一起长大，相处多年，两人彼此也是相互了解。
虽然盖聂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变化，但卫庄还是从中看出了什么意思。
“不用怀疑什么，我没有必要用老师的名义造假。”
“再者而言，老师传召我们回云梦山，想必也是因为最近大秦的那位陛下弄出来的这些事情。”
盖聂点点头，“好，等我一下。”
卫庄没有出言，只是抬头遥遥望去。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端木蓉的脸上。
虽然说距离太过遥远，但端木蓉那与其余众人迥异的神色还是第一时间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那眼神……
真的好熟悉啊！
卫庄冷峻的脸上勾勒出一抹了然的浅浅笑意。
看起来自己的这位师兄也同他一样有了心上人了啊！
盖聂迈步来到河边，抬首望向城墙之上的那道倩影，看着她那脸上的微微忧色。
盖聂的心底没由来感觉一股温馨。
随即目光看向那趴在城墙边缘，摆手招呼的荆天明。
“各位，我需要回一趟鬼谷，天明就在暂且交由各位代为看护，盖聂在此感谢。”
“什么，大叔，你要走？”
天明脸色一变，忙大呼道：“大叔，我要和你一起走，你等等我。”
说着，身子向前一歪，就要跌落。
就在此刻，衣服后领却被大铁锤一把抓住。
“小子，你那不是去找你大叔，你那是找死。”
盖聂遥望着大铁锤手中不停乱动挣扎的荆天明。
喊道：“天明，好好留在这里，鬼谷不允许外人进入，你就算是随我前去，我也不能照看于你。”
“你就在此等候，不日我就会回来了。”
听到这话，荆天明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大铁锤见他安静下来，不再寻死才将他放下。
天明趴在城墙边上，看着盖聂。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盖聂分开。
但心中总有千般不舍，面对着这种情况也只好暗自忍下。
荆天明随手擦拭了下眼角淌下的泪水，摆手大喊道：“大叔，你一定要回来啊！我在这里等着你！”
盖聂点点头。
冲着城墙之上的那人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此话不只是对于荆天明所言，亦是对于端木蓉所说。
话毕。
盖聂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
随而转身走到卫庄身边。
“走吧，小庄！”
听着这个熟悉的称呼。
卫庄那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扬，没有说话，只是跟上那前行的脚步。
而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城墙之上众人遥望的目光中渐行渐远。